摆烂,摆烂,摆烂!!! 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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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云之初 更新:2025-07-26 06:31 字数:3470
他禁不住问了一句后续:“那,那个诬陷宋巧手的人呢?”
“没办法呀,”钱氏叹一口气,说:“也是宋巧手倒霉,那时候她女儿还在生病,前脚给梳完头,后脚就着急忙慌地走了,都没来得及好好查一遍包里的东西。”
“结果才到门口,就被拦下来了,那家人在她的包里搜出了那位夫人的玉簪,她百口莫辩。”
钱氏也是女人,也有孩子。
她能够体会到宋巧手那时候的绝望和无助:“说实话,依照她的身家,何必去贪墨那一支玉簪?那东西跟金簪不一样,又不能融了再打,往外卖也会留痕……”
说到这儿,钱氏也觉得稀奇,眉宇之间的神色,又有些钦佩:“也不知道俊贤夫人是怎么说服那位夫人的,居然硬是翻了案,最后那位自己去京兆府说,可能那玉簪是不慎掉进宋巧手包里的,并不是她偷的……总而言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阮仁燧听得有些恻然:“宋巧手在京兆狱里被关了多久?”
钱氏想了想,神情恻然,不太确定地说:“几个月总是有的吧?具体多少日子,我还真不清楚。”
阮仁燧心里边忽然间很难过。
他回想起先前瞧见的那女孩儿的背影,看起来只比大姐姐大一点。
如若那件事情发生在两年前,那差不多就是大姐姐现在这么大,甚至更小。
那时候宋巧手的女儿不到五岁,还在生病,她蒙冤被关进狱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不知道该有多绝望……
宋巧手是不幸的。
但她又是幸运的。
因为她有一个如刘永娘这样的挚友,不辞劳苦,为她奔走翻案。
但神都城里,有没有一个宋巧手,没有如刘永娘这样的挚友呢?
如果她没有,她就活该蒙冤被投进狱里,活该心急如焚,活该在牢狱之中,绝望地一日日煎熬下去吗?!
阮仁燧想到此处,忽然间坚定了自己之前涌现出来的那个念头。
他不想在宫里边念书了,他要到宫外来!
从他重生一世开始,他做过的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
难道是开蒙之后,在宫里边念了几个月的书吗?
不!
是他改变了费氏夫人的命运。
是他改变了阿娘和小姨母的命运。
是他在努力地使身边的人偏离不幸的轨道,是他在努力地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读万卷书,不如出宫来做一点力所能及,自己也觉得有意思的事情。
对他来说,其实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宋巧手这样的人来说,或许就是一生当中命运的转折点!
……
阮仁燧问钱氏:“诬陷宋巧手的那个人是谁?”
这人具体是谁,钱氏还真是不知道。
毕竟这事儿她也是搬到这边来之后才听闻的。
阮仁燧也不怎么在意。
钱妈妈不知道没关系,俊贤夫人这个经办人总归是知道的嘛!
他果断道:“走,去宁国公府!”
钱氏照顾了他三年,很清楚这位小殿下的脾气,虽也怜惜宋巧手的遭遇,只是这会儿见他显而易见地是要去搞点事情,不免有些担心。
她低声问:“这,是不是得事先知会咱们娘娘一声?”
“不用!”
阮仁燧摆了摆手:“放心吧钱妈妈,我有分寸的!”
……
一大一小登了宁国公府的门。
正赶在降福节这日,俊贤夫人那儿还有客人呢,知道是皇长子来了,又再三嘱咐不要张扬,当下瞒住消息,悄悄寻了个安静院落见他。
阮仁燧也不与她多说,将事情原委讲了,便开门见山道:“夫人,当时宋巧手果真是被冤枉的吗?”
俊贤夫人没想到皇长子骤然登门,要说的居然是这事儿,倒真是怔了一怔。
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我自诩还是有些识人之能的,宋巧手又是个聪明人,不会做那种事,而郑夫人……”
俊贤夫人略微一顿,神情讥诮:“以郑夫人的性情,如若宋巧手真的偷了她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我诈到,自愿松口,和解了事?”
阮仁燧这才知道事件的另一方是谁:“郑夫人?”
俊贤夫人便将话说得更清楚一些:“你应该也见过她才是——郑夫人,也就是右卫将军郑钊之妻。”
阮仁燧一下子就明白了彼时宋巧手处境的艰难!
右卫将军,从三品的官衔!
几乎可以算是十六卫当中顶尖的要人了。
需得知道,宰相也不过是正三品罢了!
一位从三品将军的夫人口称家中失窃,将宋巧手扭送到了京兆府,后者居然还能翻身,真可谓是承天之幸了!
这也间接地佐证了宋巧手的清白。
她能凭借一双巧手,成为神都城内屈指可数的梳头娘子,想必很知道该当如何为人处世,怎么可能在当差的时候偷走郑夫人的玉簪?
不要命了吗?
后者连手指头都不需要动,就能把她碾死!
要是价值连城之物也就罢了,一支玉钗,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阮仁燧清楚一位从三品将军之妻的分量,所以更觉俊贤夫人仗义出手的难得:“夫人仁慈大义,令人敬服!”
俊贤夫人却摇头道:“我其实也是受人所托,不敢担功。”
阮仁燧与钱氏俱是一愣。
却见俊贤夫人神秘一笑,同他们吐露了其中内情:“是宋巧手的至交,唤作刘永娘的妇人,寻到了刑部俞侍郎门上,后边才有我的事儿呢!”
侍女送了茶来,俊贤夫人啜了一口润喉,这才蹙起眉来,有些叹息地道:“这案子其实很难办——俞侍郎知道的时候,事情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审?怎么审?”
“郑家的人都长着同一条舌头,那玉簪的的确确是在宋巧手的包里搜出来的。想要分辩,何其难也!”
“刘永娘求着所在坊巷里的左邻右舍写了陈情书,挨着在上边署名,力证宋巧手品行端正,不是会盗窃他人财物的小贼,又去寻了一些认识的显贵人物,但是没有用……”
“她没办法翻案,俞侍郎也是一筹莫展,几经思量,俞夫人终于寻到了我这儿来。”
俞侍郎是寒门出身,与十六卫这样的勋贵自留地并没有什么交际。
且以他的官位,也不足以与右卫将军抗衡。
更不必说办这事儿的是郑夫人,不是郑钊,他贸然去寻郑钊,也不合适。
几经权衡,俞夫人终于登门,很不好意思地同俊贤夫人说起了这事儿……
俊贤夫人脸上带着点感触的神色,说:“讲实话,这事儿实在是很难办。”
办成了,至多也就是得到几个小人物的感激。
可若是办不成——事实上,成与不成,怕都得得罪郑家。
她有些唏嘘:“起初我以为俞侍郎夫妇同宋巧手她们有什么交情呢,再不济也该是老乡,哪成想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刘永娘在刑部公廨外边儿偶然遇见了俞侍郎,后者觉得她脸色不对,主动过去询问的……”
“俞侍郎夫妇一片慈悲,我既知道了,怎么好撒手不管呢!”
原来中间还有俞侍郎夫妇的事儿。
阮仁燧记下了这桩内情,又问俊贤夫人:“夫人上门去问,郑夫人就认了?”
“怎么可能?”
俊贤夫人苦笑一声:“这岂不是在我面前承认,是她设计构陷一个梳头娘子,品行不端?”
她摇头道:“郑夫人断然否定,咬定是宋巧手手脚不干净,更要紧的是,她还找到了同盟。”
“说事发之后,再跟其余几个夫人闲话的时候,也听她们说起来,从前不觉得,再回家去刻意地点了点妆奁里的首饰,总觉得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那时候,郑夫人煞有介事地说:“这些个出身微贱的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下子瞧见了,可不是要眼热?”
“她倒也精明,专找那个没有标志的小金钗呀,珍珠珠花什么的,去她家里边儿查查,保管少不了!”
又说:“我也是可怜她还有个女儿,才没有深究,如若不然,可就不是让她坐几年牢就能了事的了!”
阮仁燧听得皱起眉来:“那后来呢?”
他很好奇俊贤夫人究竟是怎么劝说郑夫人改口的。
俊贤夫人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道:“我几次上门,劝说不成,最后就撕破脸吵了一架!”
“我同郑夫人说,大理寺里供奉着神兽獬豸的雕像,那是能够明辨忠奸、分清善恶的神兽。”
“传说如若有人在獬豸面前两相对峙,獬豸可以分辨真假,用额头的利角杀死撒谎的人。”
俊贤夫人同郑夫人说:“夫人既然一口咬定是宋巧手偷盗在先,狡辩在后,而宋巧手又抵死不认,何妨与宋巧手一起去大理寺獬豸神像前对质?”
郑夫人听得冷笑:“你说,我就要照做么?”
俊贤夫人被激起了真火:“夫人若是不肯,我只好入宫奏请皇后主持此事,若是我误会了夫人,我当众向夫人叩头赔罪!”
她出身的韦家乃是兴盛了数代的大族,自本朝这一脉天子的始祖还都高皇帝所设置的神都开始,就活跃在政坛上。
嫁的丈夫又是皇朝四柱之一、宁国公府的世子,知晓的密辛实在不少。
俊贤夫人回想着自己从前听到的那些旧闻,心下隐约有些猜测,当下嘿然冷笑:“郑家也是作为从龙功臣,自东都来到神都的,难道没听祖辈讲过,当初东都之乱发生的那个夜晚,宫廷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叫郑夫人:“我劝夫人还是去问一问郑将军,再做决定!”
郑夫人听她提起这桩过去许多年的旧事,大感不安。
她究竟有没有询问过丈夫那段过往,俊贤夫人自然不知。
但是就在第二天,刘永娘带着憔悴不堪的宋巧手往宁国公府去给她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