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两人就 check out 出来了。大堂外头停着一排商务车，其中一辆车头有个司机，靠在车边刷手机。见他们出来，立刻迎上来，笑着用中文打招呼：
  “池先生？程小姐？我是今天接你们的司机。”
  程小满愣了一下，小声对池闻道：“哎，这回换成华人司机了？”
  池闻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想起昨晚在机场门口那个迟到的小哥。程小满压低声音嘀咕：“不是都说出门在外，中国人最爱坑中国人么？这个面相看着挺善良的。”
  池闻听了轻轻笑了一下，摇头道：“多想了吧，靠谱的还是多。”
  “那昨晚的就是咱运气背。”程小满撇嘴。
  司机替他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客气地说：“路上大概要八九个小时，你们可以好好补个觉。”
  两人点点头，上车。后排空间宽敞，一个人一边，靠着窗。清晨的阳光才刚冒头，车子一路往北驶去。
  街道渐渐退到身后。窗外是大片田地，零散的木屋，偶尔能看到一群群牛羊。风景在眼前铺开，像一张徐徐展开的画。
  程小满最开始还撑着眼皮往外看，没多久就打起了哈欠。她把脖枕一套，整个人缩在椅背里，不多时就睡沉了。
  池闻靠着另一边，闭眼养神。他本来也困，却始终没睡沉。车子在山道上一路爬升，路过的摩托发动机轰鸣声和偶尔的颠簸让人不时惊醒。他睁开眼，看见对面程小满头歪到一边，发丝散在脸颊上睡到正香，——上车前还担心东担心西的，现在倒比谁都安稳。
  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窗外。
  快下午四点，车子终于驶进泰北山区。山路蜿蜒，两侧是一片片密密的林木。空气里有股潮润的青草味，和曼谷截然不同。
  池闻率先醒过来，掀开窗帘，阳光透进来。他侧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程小满，抬手轻轻碰了碰她肩膀。
  “小满，醒醒。”
  程小满迷迷糊糊睁开眼，声音带着鼻音：“到了？”
  “快了。”池闻低声应，语气比平常沉了点。
  车子停在一处白漆木围墙前。眼前是一栋独立平房，和程小满想象中的木楼完全不同。
  院门外，围墙是刷了白漆的木板，边缘已经有些斑驳。推开院门，是一片修剪得齐整的草坪，把房子围在正中。
  房子只一层，外墙是淡灰色，正面是一整面落地玻璃。入户门却是沉沉的柚木，上头还贴着一个手剪的大红福字，边角卷起来了，却显得喜气洋洋。
  程小满怔了一下，忍不住说：“跟我想的不一样啊……我还以为是那种木楼呢。
  池闻盯着那扇门，“毕竟不是本地人嘛”
  两人走上前，敲门。
  “咚咚——”
  没人应。
  程小满又换了个地方敲了敲，还是没动静：“不会不在家吧？”
  池闻皱了皱眉，绕到侧面。程小满跟上。两人一圈走下来，从窗户往里看，屋里确实没人，连一盏灯都没开。
  “真不在。”程小满小声嘀咕。
  池闻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是奶奶的声音：“喂？小闻啊？”
  池闻心口一紧，声音比平常更低：“奶奶，我在家门口。”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是一声笑骂：“臭小子，你怎么突然跑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吃的也没准备。”
  “您和爷爷呢？”
  “我们寺里做礼拜，马上就回来。你们先在院子里等一等。”
  “好。”
  挂了电话，池闻转身，看着站在一旁东张西望的程小满，缓了缓语气，说：“他们还要一会儿，后面有个秋千，要不要去坐？我给你推。”
  屋后几棵高大的树影投在草地上，可能是心理作用感觉空气凉快了一点。木秋千挂在树枝上，木板磨得有点旧。
  程小满拎着水瓶坐上去，晃了晃腿：“哎，舒服。”
  池闻站在她身后，双手搭上秋千绳子，慢慢推起来。秋千前后轻轻摇晃。
  “力度行不行？”他问。
  “再大点。”程小满笑着喊。
  池闻顺着她的意思，加了点力，眼睛却不自觉落在眼前的房子上。
  秋千在前后摆，他一边推，一边心里翻涌。
  ——这么多年，他来这里的次数其实也屈指可数。可此刻站在这里却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外头阳光明亮，他却觉得呼吸发紧。
  “你发什么呆呢？”程小满扭头看他。
  池闻回过神，收了点力，淡淡笑道：“想小时候的事。”
  “这里有你的小时候啊？”
  “也很模糊了。”
  “来，补水。”
  池闻接过，喝了一口，没再说别的。只是手上动作没停，继续推着她，仿佛借着秋千的节奏，把心口那股紧绷按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