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荒谬的性事，最终在狼藉中落下帷幕。
  沉闵行是第一个离开的。
  他从那具被自己亲手开拓、浸润的身体上起身，动作从容得像是刚结束场普通的会议。
  沉闵行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月白色的丝麻长衫衬得他身形挺拔，丝毫看不出方才纵情的样子。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用指腹轻轻擦去陈然眼角那点生理性的泪痕，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
  “好好休息。”他低声说，“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里那股属于他的沉静香气，也随着他的离开而渐渐淡去。
  沉柯没有立刻走。他依旧趴在陈然身边，将脸埋在陈然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那股混合了他们父子二人味道的气息。
  过了许久，沉柯才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灰紫色的眼睛里情绪翻涌。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陈然一眼。然后，沉柯起身穿好衣服，也跟着离开了。
  在走到门口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陈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但那笑容未达眼底。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陈然一个人。
  她躺在那张巨大的架子床上，一动不动。湖绿色的真丝被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陈然看着天花板上精美的木质藻井，感觉身体沉重。很累，累到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但她的精神却异常清醒。
  她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她才缓缓地从那片柔软的床铺里爬了起来。
  陈然赤着脚，走进浴室。巨大的黄花梨木浴桶里，早已被佣人放满了温度正好的热水，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柚子叶。
  陈然脱下那件早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旗袍，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浸入温热的水中。水很暖，包裹着她身上那些青紫交错的痕迹。她看着自己水下的身体，看着那些属于不同男人的深浅印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自怜，也没有愤怒。只有麻木的平静。
  陈然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清洗着自己的身体，要将那些不属于她的味道都彻底地从身上洗去。
  洗漱完毕，陈然换上佣人早已准备好的干净丝质睡袍。她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走到房间的书桌前，打开了那台笔记本电脑。
  电脑的运行速度很快，瞬间就进入了系统。陈然熟练地敲击着键盘，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
  她没有去处理晨星资本那些紧急的公务，而是侵入了公司的内部数据库。她利用沉柯给予她的最高权限，悄无声息地将些特定的资料备份到个加密的云端硬盘里。
  那些资料不是晨星资本的核心技术，也不是最机密的财务报表。而是一些关于公司未来几个季度在海外市场的战略布局，以及正在接洽，尚未公开的合作项目。
  这些东西单独拿出来，不会对晨星资本造成致命的打击。但如果落到有心人手里，却足以让贺家对晨星资本的每步棋都了如指掌，并进行精准的反击。
  陈然将备份好的资料打包成加密文件。然后，她登录了个早就注册好的位于暗网的匿名邮箱。
  陈然将那个文件作为附件，发送到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属于贺明轩的私人邮箱里。
  邮件的主题是空白的。正文里，也只有一个词。
  “礼物。”
  发送成功的提示框在屏幕上闪而过。陈然看着那个提示框，脸上终于露出极淡的笑容。
  陈然清楚，这步棋很险，但她必须下。不能再被动地等待着别人为自己安排好命运了。她要主动出击，将这潭水搅得更混，让贺家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第叁股力量，让他们在这场游戏里，互相掣肘，互相猜忌。
  在这片混乱中，她要为自己杀出条通往自由的血路。
  做完这一切，陈然才感觉到那股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疲惫感。她关上电脑，走到床边，将自己重新摔进那片柔软的被褥里。
  窗外，夜色已深。
  竹林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永不停歇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