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
作者:
不米汪 更新:2025-07-06 15:58 字数:4305
冯清清怒气冲冲地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人闻声齐刷刷地扭转过来,她僵了一下,怒火一下泄掉,局促不安地抓着门把手。
梁聿淙扣扣桌面,将众人目光吸引回来,对冯清清摆摆手:“去隔壁办公室等我。”
冯清清拉上门,怒火再次重生,气昂昂地走进办公室。
站在栖木上打盹的金箔,睁开眼睛准备展翅,看清来人后,松了松羽毛,歪着脑袋继续酣睡。
冯清清腹诽,懒鸟,难怪长这么胖。她走近,抬起手指戳它的脸,摸它头顶上的羽毛,把小黄鸟整醒后,施施然伸出一根手指。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相处,她现在完全有自信拿捏这只小圆鸟。
她翘着唇角,等待着它优雅地踏上手指。金箔纹丝不动地站在那思考了一会,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迈了上去。可没等冯清清得意一会,它就跑到了她肩膀上,然后是脖子后面、后背。
梁聿淙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滑稽的画面,冯清清像只猴子似的不停向后抓挠,而金箔这个小坏蛋凭着灵活的身姿,逃过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抓捕。
最后,梁聿淙伸展两臂,像一架天平,左边是金箔,右边是冯清清。
冯清清看着金箔发出欢快的鸣叫,气得大喊,“把它拿给我。”
梁聿淙果断收回右手护着金箔,“它还是个孩子。”他表情正经得仿佛真的抱着一个孩子,一个人类婴儿。
“它只是只鸟,一只坏脾气的鸟。”冯清清不依不饶地喊道。
与梁聿淙的平静相比,她此时闹腾得像个疯子。梁聿淙没说话,走向笼子,打开笼门,蹲下身将肩膀斜靠着笼子,轻声道:“去吧。”金箔像老国王般,缓缓走向自己的豪华宫殿。
冯清清很快反省过来,烦躁促使她脾气变坏,甚至恃强凌弱。手指搓了搓衣摆,她叹了口气,“我不想参加学生会,我对学生会一点兴趣也没有。”
梁聿淙从抽屉取出高级饲料,不紧不慢地给金箔添食,“你对什么社团有兴趣?”
冯清清沉思了会,虽然上次的确没怎么逛,但是最后填了那么多张社团申请表。学校里有什么社团,她是清楚的,可是对哪个感兴趣,一时又说不上来。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学生会。”
“为什么不能是学生会?”
冯清清神情一下激动起来,奔过去倔强地仰着脸:“你为什么非要我加入呢,为什么是我呢?你又有什么目的?”
目的?梁聿淙低下头定定地看她一眼,呼吸间仿佛又嗅到了那股奶香。他收回视线,继续观察金箔的进食动作,“你想多了。”
“你别想着能从我这获得什么,我只不过是陆家流落在外的女儿,我不聪明,不漂亮,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陆淮川根本不关注我。所以你找到我就是最大的失误。别想,别想利用我!”她恨恨地说,声音急促而破碎。
梁聿淙有些失望,原来她指的目的仅是这些,侧目瞥她一眼,“你的确不聪明。”
“要你说。”冯清清背过身去,肩膀抑制不住地开始抖动。
她反常的动作,苦涩的气息,很快吸引了金箔的注意。它从碗里抬起头,一下跃到冯清清肩上,慢慢挪动。然后,把它温柔而柔软的小脑袋贴在冯清清脖子一边。
冯清清僵在那里。它又一次把头贴在她脖子上,这一次的持续时间更长。冯清清转过头去看它,迎上它满是期待的目光。
她抬起手,它低下头,让她轻抚它的羽冠。
梁聿淙看着稳稳当当站上冯清清手指的金箔,眼神柔和下来,“不是我选择了你,是它。”
这只圆乎乎的小黄鸟?冯清清把手放在自己胸前,学着金箔的动作,歪头仔细地打量着它。
“啾啾。”亲亲。
被啄了两下脸的冯清清忿忿扭头,控诉,“它还是不喜欢我。”
“啾啾。”金箔探着脑袋又亲两下。把头偏向一侧,让冯清清抚摸它的耳侧。
冯清清来不及再计较,小心又迫切地伸出手指,轻轻抚了上去。一人一鸟同时沉浸在抚摸与被抚摸中,原先的不愉快一消而散。
“加入学生会,只要你陪金箔玩,我就给你学分。”梁聿淙一边答复冯清清的问题,告诉她有哪些好处,一边盯着足球社打上来的报告,眉头拧成了死结。
申请购进五百只足球。他在数量那画了个圈,一想到下午要和那群四肢发达的体育生沟通,头就隐隐的疼。
听见学分冯清清眼睛亮了一下,追问:“还有呢。”
“把金箔体重控制在标准体重内,可以考虑给你假条。”梁聿淙审批到下一张,社团经费申请单,金额是八千元。他无声地哼了一声,果断揉成一团扔进办公桌下的垃圾桶。
假条?如果眼睛会发光的话,那冯清清的眼珠子此时堪比两百瓦电灯泡。她兴奋的同时,不忘打击金箔,“他也觉得你肥,不是我一个人哦。”
听见肥字,金箔就不开心。啄了一下她的手指,飞回窝里了。
冯清清站起身,扭扭捏捏地踱步到梁聿淙身边,轻声问他:“你权利真有这么大?”
梁聿淙被五花八门的申请理由折磨得焦头烂额,难得没心情应付他的奶糖,倏地拉开抽屉。
冯清清弯下腰,看着厚厚一迭的请假条,又看了看旁边的红泥印章,张大嘴巴。
冯清清转了转脚尖,腼腆到不敢开口,“你能不……”
啪的一声梁聿淙合上抽屉,放下手中的笔,“没问题你就可以回去了。”
“……”还没说出诉求的冯清清垮着脸,直起腰,“再见。”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道叮嘱,“下午过来。”
“知道了。”冯清清没好气地应了句。
办公室再次恢复一人一鸟后,梁聿淙放松地向后一靠,随手摘下眼镜。
门再一次被打开,闪出一道空隙,只塞进来一个人头。冯清清鼓起勇气,最后一次确认道:“你真的没有利用我的想法?”
第一次见他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眉头似皱非皱,抬起手,四指垂下向外推了推,直接道:“没有。”
“嗯。”冯清清弯起眼眸,“再见。”
*
回到教室后,冯清清明显轻松不少。黄莹以为她成功退团了,忙活着给她搜罗下一个合适的,“烘焙、心理协会、电影,这三个好像还行,有你感兴趣的吗?”
冯清清抽出黄莹罗列了一大堆社团名字的纸,晃晃手指,“就学生会了。”
黄莹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摸了摸冯清清的额头,“一定是烧还没退。”
冯清清拉下黄莹的手,起身趴在她耳边,小声地告诉她关于学分和假条的事,得意地勾勾手指,“讨好我,我就给你也要一张。”
“我不要。”黄莹拒绝,“逃课耽误我学习。”
这话说得冯清清无法反驳,她无力瘫倒在桌上,两手耷拉在前面,“一个人逃课有什么意思呀。”
“你逃课要干嘛呢?”
“嗯……”冯清清的脸翻过来转过去,“逃课去吃校外新开的烤肉店?”
“平常吃不到吗?”
“那就去旅游。”
“一节课能旅什么游。”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可以提前走呀。”冯清清眨巴眨巴眼,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你有正当理由完全可以和班主任请假,他会批的。”
冯清清再次丧气,“那请假条还能用来干嘛?”
“我也不知道。”黄莹摇摇头,攥住冯清清垂落桌前的手,摇了摇,“既然你目前不知道请假条的作用,你就不必为它做出让步或牺牲。”
冯清清迷茫地看向黄莹,黄莹继续说:“修学分也是,只要及格就可以,他就算给你再多也没用呀。如果没有学分和假条,你还愿意加入学生会吗?”
冯清清一时没有回答,黄莹又道:“我虽然觉得戏剧社辛苦,但是却一直没有退团,是因为我真心喜欢看他们在舞台上表演。即便是做苦力,但只要待在那种氛围下,我就觉得开心。清清你呢,你究竟对什么感兴趣呢?”
冯清清心里闷闷地,半晌,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见状,黄莹捧起冯清清的脸,声音一下高昂起来,“既然这样,那就从学生会开始吧!坚持一个学期,如果期间你觉得这不是你想要的,那么下学期你再申请退团。不对。”黄莹摩挲摩挲下巴,“得坚持一年,明年十月重新社团招新。”
黄莹的振奋鼓舞了冯清清,她眼睛里燃起莫名其妙的激情火焰,“我会怀揣着积极的态度在学生会学习新事物的!”
黄莹挠挠头,她的初心是想告诉清清不必受制于人,但现在……不管怎么着,积极向上就是好态度,黄莹竖起拳头,“加油!”
*
下午去社团的路上,冯清清回想着黄莹的话,脸上时不时闪过激动。趁四下无人,冯清清小声地给自己打气,“加油。”
突然,身后传来噗嗤一声,邹沅从树丛后走出,抬手想摸冯清清的头,“怎么老能看见你……”犯傻两个字还没出口,冯清清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邹沅怔愣了一会。
“怎么了你,碰都不给碰了。”他笑着上前,伸长双臂搂她肩膀。
又被躲过了。
冯清清咬着唇瓣,面露纠结,与其猜疑,不如当面问他。但她不知如何开口。
她紧绷着身体,一副欲言难止的模样,邹沅干笑了两声,两只手无措地垂落身前,“你怎么了?”
一阵沉默,邹沅摘掉脑后的卫衣帽子,指着眼角后的红肿,装可怜道:“你看,当面看是不是比照片上严重多了。”
冯清清张了张嘴,心疼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良久,邹沅试探着轻轻地拉过冯清清的手,“都鼓起来了,你摸摸。”
冯清清极力克制自己,抬至半空仍是抽出来了,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邹沅,我……”
邹沅看着被甩开的手,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随后脸上浮现了一丝自嘲,他用不冷不热地声调说:“我又哪惹你了?对不起,我说对不起行吗。”
“不是……”冯清清话被打断。
“惹你同学要和你们道歉,被你哥打还要道歉,我怎么这么贱呢。”他用嘲讽的语气,“凭什么啊,凭什么总是我和你们道歉啊。我是不是又得巴巴的求着你,讨好你,你才肯像施舍似的跟我说几句话啊?”
冯清清和邹沅吵架次数是不少,但哪次也没有这次说话伤人,她嘴唇抖了两下,努力维持声音平稳,“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行啊,你说什么不行。我跟你的狗一样,踢我两脚,还得朝你哈气。”
“你正常点,不要阴阳怪气。”冯清清扁了扁嘴,两只眼睛汪汪地看着他。
平常看见这眼神,邹沅又是哄又是求,现在见了却冒起一肚子的火。他紧紧地抿了抿嘴唇,直视冯清清的双眼,认真问道:“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没你不行啊?”
眼泪即将流出去的那一刻,冯清清喊出想问的话,“邹沅,你认识我是偶然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邹沅音量不减,高声反问,他自认为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你就说,是不是。”声音轻不可闻,仿佛丧失了全部力气。
邹沅心慌了一下,咬牙承认,“是,但我……”
“我再也不要看见你,”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冯清清双手重重推开邹沅,“再也不要,你滚,你滚!”
邹沅按住胸口,用力地喘了两口气,指着她的手指颤抖不已,恨得眼圈泛红,“陆清清,到时你求我,我都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