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狗和贱货
作者:
大蛋黑猫狸 更新:2025-07-14 15:24 字数:4542
蛮蛮回帐后,一夜好眠。得偿所愿的愉悦让她心情格外轻快,但她也没有忘记——今日还需万分精神。她亲手布下的局,就等着夏秋华一头撞进来了。
今日是春猎的最后一场,猎罢便设宴,谢家诸人、各府贵眷都会到场。宴上人多眼杂,最适合拨动一点风声,往人心里送几分暗示。
一早,蛮蛮的母亲夏云氏便带着夏秋华前去拜访老友王夫人。两家本就有来往,此番更是借着春猎再次热络起来。只是,夏秋华站在王夫人面前时,一张脸傲然,仿佛所有人都要对她热脸相迎,王夫人虽未说什么,眼中却已有了几分不耐。
世家办事都是要主动表示乖顺服帖的,甚至要小意贴合,那能托人办事还觉得理所当然,还要别人反过来讨好自己呢?
蛮蛮在不远处看着,嘴角微微翘起。这就是夏秋华最大的败笔。她没有贵女的命,却得了一身贵女的病。往日里在夏家,大家即使对夏秋华好还要找理由,不然就是瞧不起她,需要全家人小心维护她那脆弱的自尊心。所以自小被夏家纵着惯着,总是借着“母亲改嫁”“继父难亲”“我一人也能过得好”的话,试图以“苦情又自强”的姿态赢得众人好感,博得怜惜。
让她误以为外人即使帮她也要这样讨好她才行,怕别人瞧不起她所以整日傲气,但是又整日只要不满自己意就是是不是看我,“母亲改嫁”“继父难亲”所以你瞧不起我,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是不是还要去挑拨一下别人的关系,企图大家都只关注自己,只喜欢自己。其实眼里藏不住的自卑和心机。其实她的手段只能在夏家使用,只有夏家的人会眼瞎和惯着,外人根本不会,或者说只有蠢人会,夏家其实没少被私下笑话。
聪明的世家夫人们只会看到她骨子里那点遮掩不住的自卑,如何拧巴成了如今的傲慢。而蛮蛮,正是要用这一点,把她慢慢逼下去。
蛮蛮在远处看着也并不靠近,因为她也看出来母亲在刻意亲近夏秋华,故意给自己难堪,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故意在自己面前和夏秋华各种亲近,仿佛能气到自己一般,蛮蛮也早就从刚开始的难过到现在的内心平静。她早就在两年前不期待任何亲情了,也不再执着于弄懂母亲为何这么做,也不想懂。
蛮蛮只是站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桃儿过来,桃儿过来以后按照之前的吩咐用他们几个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夏小姐,我家小姐说了等宴会结束后去她帐篷一趟,说昨日您请教大公子那个问题,大公子给您批注好了,就在小姐那里,您一会去拿就行”
蛮蛮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低头撩着指尖帕角,神情温顺而乖巧,像是在耐心等人。不多时,桃儿脚步匆匆地来了,按照她先前吩咐的,站在几步开外、声音恰到好处地说道:
“夏小姐,我家小姐说了,等宴会散了,您去她帐子一趟。说是您昨日请教大公子的那个问题,大公子已经批注好了,就在小姐那里,您一会儿去取就成。”蛮蛮轻轻“哦”了一声,语气懒懒地带了点敷衍:“那拜托绮绮帮我和知止哥哥答谢”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巧落入夏秋华耳中。果不其然,那边夏秋华脸色顿时一变。她不是在意蛮蛮,蛮蛮心知肚明,她在意的是“谢知止的批注”和那声谢哥哥,谢知止是谁?是京中才艳双绝的贵公子,是京中才艳双绝的贵公子,是世家子弟中最难亲近、最矜贵的一位。
他自幼师从名门,道德文章冠绝一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以诗文最负盛名,连宫中太傅都曾借读他的策论。
而功课,是夏秋华为数不多可以自豪的东西。她出身不如蛮蛮,却一直以勤学自持。旁人拿规矩拿手艺,她唯有这一项,捧得紧紧的。结果现在,连谢知止的批注,也是在蛮蛮那里先交接的。夏秋华脸上还挂着笑,但眼底的神色已经冷了几分。蛮蛮低头掸了掸裙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却轻轻一笑。她知道,接下来,夏秋华一定会忍不住,因为夏秋华
想来要强,只要觉得蛮蛮哪里快要比过自己就会立马翻脸,并且开始挑事。
结果夏秋华还没有说什么,夏秋华还没来得及发作,夏云氏已经率先变了脸色。她眉头一皱,声音冷厉地呵斥道:“住嘴!什么知止哥哥!你什么都敢乱叫,成何体统,丢不丢人?一点教养都没有!”
话音一落,王夫人眼神微动,夏秋华嘴角却翘了翘,像终于等到这场闹剧的开头。蛮蛮站在原地,本是心底一声冷哼倒是来得及时,她正想找个机会说出口呢。可下一瞬,她眼眶就红了。眨也不眨地抬起头,声音微颤,倔得像只打翻了糖罐子的猫:“为什么不能叫?谢哥哥他……他自己都同意的。”她声音不高,尾音轻轻发颤,带着点压抑的委屈与不解,像个不明事理、却又被冤枉的小姑娘。
夏秋华的神色也一滞,脸色霎时变得不太好看。蛮蛮低着头,长睫轻垂,指尖一寸寸捏紧了帕子。她心里却是笑的。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送来的“助攻”,来得可真不慢。
远远在一旁观望的谢绮立马走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关心询问:“蛮蛮这是这么了,早上还高兴着呢?”蛮蛮低头抹眼泪,又看了看自己母亲,踌躇着没说话。
王夫人早就是京中老狐狸,这一看便知其中有戏。原本略带打量的神色立刻换了副模样,语气也柔和了下来:“哎,阿烟,莫怪蛮蛮了,小姑娘家留些面子,若是年轻人原本亲近,叫声哥哥也无妨。哪里就算没教养了?”
夏云氏面色微滞,一时说不出话来。谢绮早等着这一刻,立刻补刀似的笑嘻嘻开口:“伯母,您别怪蛮蛮啦,她叫我表哥‘哥哥’,是我表哥亲口答应的!前两天他还让我带蛮蛮去咱们府上玩呢!”她这话说得热情洋溢,像个活泼不知事的少女,实则句句都是火上浇油。实际上谢知止那句“带你朋友一起来也行”,原是她苦缠好几次才松口的。
可现在听在旁人耳里,就成了谢家大公子“主动邀蛮蛮上门”的意思。坑哥哥那她是一点也不手软的。
夏秋华脸色僵了一瞬。夏云氏脸有些涨红,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谢绮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道:“哎,对了,我表哥一会儿就过来了呢,还说想去马场那边看看,说是有匹好马刚送来。蛮蛮你不是最喜欢马了吗?一块儿去吧?”
她说得随意,语气轻快,像是单纯邀好友同游,可眼神里却带着点莫名促狭的笑意。
蛮蛮垂着眼,笑了笑,语气温温软软地回道:“我一会儿得先回帐子放点东西……东西太多,怕给表哥添麻烦,就不去了。”周围人神色各异。蛮蛮眼尾微垂,余光却悄悄扫向夏秋华那边。只一眼,便看到她脸上那点藏不住的兴奋,眼神不动声色地闪了闪,像是在衡量该如何出击,又像是在掩饰早已预设的动作。蛮蛮唇角微勾,心里轻轻嗤笑了一声。果然上钩了。
与谢绮分开后,蛮蛮提着裙摆往帐篷方向走去,姿态悠然,脚步也不快,仿佛真是要回去放东西似的。可一拐过路口,她便收起笑,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无人注意,便迅速转身,从旁边草地抄近路往马场后门绕去。
那边,早有一人等着。往生倚着一株白桦树,长身而立,一身轻甲未卸,静静地站在马场围墙边,看上去像个寻常护卫,但神色间却带了几分难得的认真。见蛮蛮出现,他眼神一亮,立刻迎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一侧树丛里藏好。
“你怎么来了?”他低声问,语气不算责备,反倒有点熟稔的无奈。蛮蛮掀起帘帽,轻轻一笑:“当然是来看好戏呀。”往生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眼里多了点宠溺。
两人一静,没过多久,马场那边果然有动静。只见谢知止与谢石并肩而走,只见谢知止与谢石并肩走入,远远望去,一袭玉色宽袍胜雪,衣襟微动,宛如月中仙。
他走到一排刚送来的马前,抬手轻抚马颈,侧颜分外清俊温雅,拂面不沾衣的霜雪初霁。旁边的谢石时不时与他说着什么,他低头抚马时,指尖修长,动作极轻,却带着天生的清贵与持重。那匹烈马原本脾性尚燥,竟也在他手下缓了脾气,安安静静地站着。蛮蛮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却无半分痴迷,反而透着一丝凉意。紧接着,马场另一侧,又有人出现。
紧接着,马场另一侧,又有人出现。正是夏秋华,身边还跟着她的婢女。她装作不经意地走来,神情刻意放松,步子却略微快了半拍,眼神也悄悄地锁定在谢知止身上。
夏秋华上前一步说道:“谢公子,”谢知止没有开口,神情淡漠的看着她。
夏秋华鼓起勇气说:“我是夏家的小姐,谢秋华,听闻谢公子爱马,不知道谢公子能否指点一二。”
谢知止眉头有些微皱,扭头看了一眼谢石,还是温声说:“若是第一次骑马还是挑一些性情温和的马好,这处的马都是刚送过来的,难免有些烈性,姑娘可以找马奴去找一下之前训练好的马”
夏秋华感激的说:“谢公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温和有礼……连我这样生疏的人都肯答话,实在让人受宠若惊。”说到这儿,她轻轻一笑,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歉意,又像是自嘲般低声补了一句:“我妹妹之前还和我说起,说谢公子性子清冷,不太好相与。想来她是……太在意了,毕竟蛮蛮喜欢公子,不愿我靠得太近,也是可以理解的。”
蛮蛮在谢知止刚才回答夏秋华话的时候已经冷了脸了,此时更是怒意横生,蛮蛮咬着牙,眼神冷得像雪压的冰枝。真是贱狗配贱货。
谢知止突然想到昨日蛮蛮的话眼神有些玩味,神色变得不似刚才淡漠,反而变得温和:“哦?”他低低一叹,语气温和得近乎无害,“夏小姐是这么说我?”
“唉……”他轻声叹道,眼中却隐约透出一丝揶揄,“真没想到,她竟然在背后是这么评价我的。”
夏秋华没想到他竟会当真,一时心跳都慢了半拍,连忙赔笑:“可……可能是蛮蛮最近不太喜欢我吧……”她越说越像委屈中强撑的样子,声音都压低了些,“她大概是无心的,公子莫要怪她……前几日伯父在学业上斥责了她几句,她心里难受罢了……”“蛮蛮小孩子心性,伯父拿你做了例子,惹她心中不快,所以嘴上抱怨了两句而已,我都习惯了。”
夏秋华说完最后一句,声音低低的,仿佛还带着些隐忍的哽咽。她低着头,手指纠着帕角,心里却飞快翻涌。她在等。等谢知止露出那种她无数次在别人脸上见过的表情——怜惜、柔软、不忍。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谢知止会微微蹙眉,语气冷淡地说:“她这样待你,不合礼数。”甚至会替她出头,为她说句“我知你委屈了”。可她等了半晌,都没听见那句她想听的责备。等来的,是谢知止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笑。而他身侧的谢石,早已扭头撇过脸,眼神里满是克制不住的鄙夷。
就在场面陷入短暂而诡异的沉默时,忽然,一道清亮又带怒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好啊——你个夏秋华,果然是背后颠叁倒四、扭曲事实、搬弄是非!”
众人一愣,齐齐回头。谢绮不知何时已经快步走近了马场,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面色冷得罕见。她一向跳脱,平日虽调皮却极少真正动怒,此刻却满脸不忿,声音掷地有声:
“知止表哥,你千万别听她胡扯!蛮蛮不知道在我面前夸你多少次了——说你温和有礼、才貌双绝、还耐心教我作业!连我都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她一边说,一边上前,站到了谢知止身侧,毫不掩饰地看着夏秋华,眼神里满是鄙夷: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她也敢拿到我表哥面前来使?”“你以为我表哥是那些没脑子的小姐和公子,一听‘她可怜、蛮蛮欺负她’,就真要信了?我表哥可是和那些蠢货不同”
谢绮冷笑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道:“蛮蛮平时就懒得理她罢了,还非要往人家好意里掺沙子,真是恶毒至极,还想接近我们谢家,这点手段还没有我们府里的妾室高明”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夏秋华脸色唰地一下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