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柳腰轻(上)
作者:弗里敦的小柏林      更新:2025-05-16 16:00      字数:3606
  蕣玉眨着眼,听着赵夫人提及长子温钧珩愈发来了兴趣,似乎是之前瞧见过温钧珩,问这问那,又见那位前朝公主未曾露面,不由讥讽了几句。
  薛夫人对赵夫人歉然一笑:“这孩子自小娇惯,嘴上没个把门的。日后若冒犯了,赵夫人可别往心里去。”
  赵夫人温婉应道:“女孩子年少,总是活泼些。”
  薛夫人笑容更深,语气却不动声色地掺了几分探意:“我瞧着你家媳妇儿和蕣玉年岁也差不多,今后有时间,我也让蕣玉去国公府上坐坐,跟着这些姑娘媳妇儿学习学习。哦,对了,国公府上要兴建家塾,我那不成器的逆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赵夫人仍是含笑道:“小明王英勇聪慧,贵气天成,我家这家塾,不过是留给几个不成器的子孙消遣的场所,若是世子肯屈尊,那便是蓬荜生辉了。”她语气温和,笑容不露锋芒,话却说得滴水不漏。既不推辞,也不显热络,全看薛夫人如何顺势接话。
  薛夫人微一凝神,旋即笑道:“那我可就厚着脸皮,领这个情了。”
  两人俱是宫中老成世家出来的女眷,说话一个含蓄,一个圆润,几句往来便将彼此的试探一一化开。赵夫人转了话题,语调轻快:“我听说您家小公子眼下正在议亲?似乎是郑家女儿?”
  薛夫人抬了抬眉,笑容柔了几分:“那孩子还小呢,只是家中长辈闲话,说说而已。若真有了结果,哪能不请国公府喝这杯喜酒?”
  郑家虽算不得门楣显赫,远不及温家这样的世家簪缨,但据说与大长公主府有旧情——郑家女郎的母亲,曾是大长公主的乳母亲眷。明王若真结下这门亲事,未尝不是想借此在朝局中另辟蹊径,与大长公主更进一步。
  她回府后,便将心头的疑虑悄声说与赵夫人听。赵夫人叹了口气:“你公公做事谨慎持重,一向避嫌,尤其与明王府这样的权贵之门,能避便避。世道纷乱,旁人爱与谁结亲便结亲,我们只求一家太平便是。”
  蕙宁却还是觉得有些担心。
  午后,雪下得更紧了些,落在檐角簌簌作响。回到府中,还未来得及宽衣歇息,便听丫鬟报说温钧野又被几个世家子弟叫去赴探春雅宴。蕙宁闻言,无奈含笑——他最厌这些文墨清会,无非是被拖去凑数罢了。诗酒风流的场面,他坐在其中,怕是茶都未饮尽,便早觉索然无味了。
  蕙宁略理了些手边的帐册,又吩咐了几句府中事务,便去了舒言那边探望。
  室内炉火微红,暖烟氤氲。舒言披着绣花棉袍斜倚在榻上,一张脸苍白如纸,神情却温柔安静。温钧珩正坐在床榻边,低声与她说着什么。窗外寒风带雪,室内却是一派静谧温润。
  蕙宁轻轻推门进来,低声问安。温钧珩闻声起身,笑着让出位置:“你们说话吧,我去书房。”
  待房中只余她与舒言时,蕙宁才快步走近些,俯身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会忽然病了?请大夫瞧过了吗?吃了什么药?”
  “不过是冬日里的老毛病,身子弱,一吹风便咳。我都习惯了。”
  蕙宁坐下来,仔细看过她床头搁着的药方,一张一张地翻,目光凝重,待确认无误,才轻声叮咛:“那你更要好生将养,人这一辈子,什么名门世家、诗礼传家,若没有一副好身子,到头来都只是浮云。”
  舒言应下,可是眸光中总有些愁绪。
  这日午后,阳光隔着冰纹窗格斜斜洒进室内,落在绣墩上像是泛着暖意的银粉。蕙宁捧着一盏茶,靠在榻上,轻声与温钧野说起大嫂舒言的病症。
  “我总觉得大嫂气色一直不好,好像是骨头里头渗出来的那种苍白,方子呢也没什么问题,但就是不见成效,”她语气低缓,透着几分担忧,“大哥平日里对她极好,药膳也一道不落,可终究不见起色。”
  温钧野正半跪在榻前,修整他新得的一柄雁翎佩刀。刀刃寒光微闪,刀柄缠着乌皮,沉稳有力。他闻言手上微一顿,神情也稍稍沉了几分,抬眼望向她,低声叹道:“大哥是很心疼大嫂的,只是……大嫂从前受了伤,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将养得好。”
  “受伤?”蕙宁皱眉,眼中浮出一丝惊诧,“怎么受的伤?我从没听你们提过。”
  温钧野一边摩挲刀刃,一边慢悠悠地说:“你也知道她的身世……康安郡主,那是朝廷封的名头,听着体面,实则就跟囚犯差不多。他爹娘还在世,但也一样病恹恹得,如惊弓之鸟一般,住的地方我去见过,旧得像荒院子,一日叁餐都是勉强能吃的。她生得又好看,总有人打主意。”
  他语气里带了些不甘与隐隐的怒意,刀身在他手里一旋,反射出一道寒光。
  “还有她那个弟弟,性子……呃,有些莽撞。”他顿了顿。
  蕙宁忍俊不禁,笑意盈盈地抬眼看他:“像你一样?”
  温钧野脸上一热,耳根子都红了,嘴里却强撑着:“我有那么莽撞吗?”说罢,竟故作镇定地起身刷了个刀式,衣摆翻飞,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蕙宁笑着摇了摇头:“好好好,你不莽撞,是英武。”
  他听她语气揶揄,却并不真恼,收起刀,又坐下,语气低了些:“她弟弟年纪小,不懂事,跟人起过不少冲突。大哥为了他们姐弟,暗中挡了好几次。可终究还是有疏漏。”
  他说到这里,神色也凝重了些:“那年冬天,他们在街上被人堵了路。先是辱骂,后来……那几人起了歹念,想对大嫂不轨。大嫂为护弟弟,中了好几刀,差点命都没了。若不是大哥及时赶到,只怕……”
  他忽然停下,扬声问道:“外头是谁?”
  话音未落,院外忽传来丫鬟檀云的声音:“叁爷,是府里来亲戚了。说是夫人娘家的。”
  温钧野皱皱眉,回声应道:“唔,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他起身时顺手拢了拢袍襟,又对着铜镜照了照,自顾自换了件绣有云纹的新袍,一边还嘟囔着:“你绣工那么好,怎么从来也不给我衣裳上绣点什么?”
  她斜睨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促狭:“我看你适合一把雁翎刀,绣在背上,刀尖朝下,横着飘风。”
  他脸色倏地一沉,冷不防伸手一勾,便将站在一旁的蕙宁揽进怀中。力道不轻,带着几分故意的惩罚意味。他低头凑近,狠狠吻住她的唇,唇齿交缠间仿若急风骤雨般横扫过她的喘息与矜持,不容她半分挣扎。
  蕙宁被他吻得几乎喘不上气,只觉气息紊乱,胸口起伏如鼓。
  她羞恼着抬手猛地一推,终于挣脱他怀抱。
  他却意犹未尽,舌尖若有若无地舔了舔嘴唇,一双眼睛带着笑,闪着捉弄人似的亮光,忽地低头,又在她胸前作祟,指腹轻揉两下,捏了捏,惹得她猛地一颤。他凑近她耳畔,吸吮着他的耳垂,语气低哑而挑逗:“看今晚我怎么收拾你。宁宁,你的奶子沉甸甸得,我晚上抱着你摸着你的奶子可舒服了。”
  蕙宁咬牙瞪了他一眼,也不甘示弱,学着他的模样,悄悄在他脸颊上拧了一把。两人你来我往地打闹了一阵,空气里溢出隐约的甜意,就像初春枝头的第一缕风,带着露水的气息,温软而缱绻。
  末了,蕙宁轻声问:“到底是来了什么亲戚?”
  温钧野蹙眉,神情登时带了几分不耐。他起身自斟了一杯热茶,呷了一口,撇撇嘴随口答道:“是我娘那边表亲家里的,一表叁千里,八竿子都打不着,偏偏年年都要来。一到过年准不落空,这次大概是知道了我姨母如今做了昭妃,便想攀点儿亲戚的光,混口汤喝。你不知道,去年中秋过来一趟,还闹了个笑话,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折腾……”
  说罢,想了想,他语气里加重了点嫌恶与厌倦:“我小时候每回听他们自称‘表舅、表舅妈’,都想问一句——你们到底是从哪门子‘表’来的?可我娘又不能不应付,总得摆出些礼数来。”
  蕙宁闻言也笑了笑,并未多问。世家大族,亲戚多如牛毛,有的亲近,有的疏远,有的还未必安好心。即便是皇家,也免不了这些腌臜琐事。她自己出身虽也门第不俗,好歹人丁简单,反倒少了许多烦扰。
  二人换了常服,便一同往厅堂而去。
  厅堂里头,大家都已经到了。暖炉焚香,帘后风止,温香如春。
  蕙宁与温钧野落座在二哥温钧明夫妇对面,刚坐定,便见那位所谓“表舅”正与赵夫人、温如飞说笑,一脸热络熟稔。赵夫人自然是眷顾着娘家人,温如飞则漫不经心。那表舅身侧,站着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身量纤细,肤白如瓷,眉眼温顺,虽低垂着头,却不时偷觑温钧珩一眼,神色羞怯中带了几分欲言又止的期盼。
  舒言也强撑着身子来了,脸色却有些苍白,唇色也淡。温钧珩没坐多久,便找了个借口陪着妻子回去歇息了。
  谭胜男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与丈夫低声交谈,但是脸色不咸不淡,也看不出喜恶。
  赵夫人笑着介绍蕙宁:“这就是我家新进门的叁儿媳妇儿,是个懂事又体贴的好孩子,如今家中许多事情,她都能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蕙宁听罢起身向表舅夫妻行礼,仪态端庄,举止有度,落落大方。
  说话间,那位粉衣少女也被唤上前来与蕙宁见礼。她走得慢吞吞的,一双手紧紧绞着帕子,好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样子。“嫂嫂安好,我叫训容。”她轻声开口,声音如柳梢春雪,软得不胜寒。
  蕙宁回以一笑,不疾不徐地问候了几句,说话间自然得体,却也带着些许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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