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闹的咖啡馆里，赵多娇和蒋洄相对无言。
  “阿娇～阿娇～”
  曹曦华和赵多娇出了寝室的门，她迫不及待拉住赵多娇的手，示意她看自己的脸。
  她们出去时，大小姐正和郑楠一起看韩剧，她们两个说是一起玩，倒是没引起她们的怀疑。一出门，曹曦华就转过身，让赵多娇好好看她。赵多娇看出她那张圆脸上经过修饰，努力笑起来：“你化妆啦？很好看。”
  她不吝溢美之词，直夸得曹曦华害羞不已。
  “你觉得蒋洄会喜欢吗？”
  这问题问得赵多娇心里难受。
  “他要是敢不喜欢那就按死他。”赵多娇语气有点沉闷。
  曹曦华被赵多娇这话逗笑，挽紧她的手，像是有赵多娇的陪伴，能让她信心大增。
  “听你说这话，你果然和蒋洄很熟。”
  赵多娇和曹曦华一起走下楼梯，心里不无郁闷。
  “也没有很熟啦。”她极力撇清。
  她们到了和蒋洄约好的地点，蒋洄的车已经停在那，看到她们，他下了车，很绅士地帮她们打开后座的门。曹曦华道了声谢，双眼亮闪闪——蒋洄现在任何照顾女生的举动都能成为曹曦华对他好感加分项。赵多娇一直注意着，没别的感受，胸口就是闷，她快要闷死了。
  她也跟着进了车，一眼都没有看蒋洄。上车以后，她陪着曹曦华说话，感到自己仿佛化身两面人，一面的她快要怄死，另一面的她却还要做出一副温和愉快的模样，和曹曦华聊天，拉近蒋洄和曹曦华的关系。车子才刚启动，她就有跳车逃跑的念头。
  赵多娇强忍住那冲动，和曹曦华靠在一起，一面笑着和曹曦华聊天，聊天时，她故意大声强调：“曦华今天化了妆呢~！”
  某人尽职尽责当着司机，听到这一声，从内视镜往后看了一眼，笑了笑，“是么？”
  “很好看。”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曹曦华却很高兴，神情满足，拉着赵多娇的手靠近，羞涩之情溢于言表。
  到了那家新开的咖啡馆，时间是下午，但咖啡馆里还是坐满了人。好在二楼还有位置。她们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坐在二楼靠窗的一处位置，那边刚刚有一对情侣离开。叁个人落座后，各自点了饮料，暂时没有点别的。
  叁个人聊起天，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曹曦华主动，她不掩饰对蒋洄的倾慕，问了很多有关蒋洄的话题。赵多娇也牢记自己陪着曹曦华的职责，很努力地负责在旁烘托气氛，试着拉拢曹曦华和蒋洄的关系，顺便在一旁观察蒋洄的反应。蒋洄应付着曹曦华的问题，很多时候答得模棱两可。他不会让一个女孩子难堪，但赵多娇还是不满意，她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态度有点敷衍。
  她看了看曹曦华，后者眼神明亮，眼里都是对他的欣赏。赵多娇一个气不过，桌底下的脚踢向蒋洄的方向，还瞪一眼蒋洄，是一个警告——喂，能不能热情点啊？！
  蒋洄肩头一动，像是被什么吓到。曹曦华也注意到这动静，关心起他。
  “怎么了？”
  “哦，”蒋洄波澜不惊，往桌子底下瞧了瞧，某人当然已经把腿收回去，他唇角撇了撇，往某人的方向瞥一眼，口气不咸不淡，“可能是老鼠吧。”
  老鼠？！赵多娇快要气死，他居然敢说她是老鼠？！
  “哈？！”曹曦华大惊，“这里居然有老鼠？”
  曹曦华的声量太大，引起周围人的回头。这样一间咖啡馆居然有老鼠，很多人的脸色都已经不大好看。
  赵多娇总不能平白让一家咖啡馆无辜承担有老鼠的罪名，只好憋屈地抬起手。
  “是、是我，”她低着头，脸颊微微有红晕，“我刚刚想坐得舒服点，腿就往前伸，可能就是这样不小心踢到他。”她很无奈地着了个借口，还暗中白了蒋洄一眼。
  “哦哦哦！”曹曦华应着，还下意识往桌下看了一眼。不过赵多娇的腿摆得规规矩矩的，没敢再乱动。
  “是么？”蒋洄轻轻笑起来，那笑声有促狭的意味，像是给自己报了什么仇，“那可能是我刚刚看错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赵多娇闷头搅拌起她那杯饮料的吸管，他肯定是故意的——他真的是好可恶啊！
  赵多娇很想踩他一脚，不过担心又会惹出刚刚那样的事端，只好忍耐那股痒痒的冲动。
  曹曦华的目光在赵多娇和蒋洄之间来回扫了两下，感到时候差不多，她拿起她的包，笑着对赵多娇说：“阿娇，我去上个厕所。”说话时，她眨了两下眼睛。
  “嗯嗯嗯！”赵多娇会意，这是要她帮忙跟蒋洄打听他的想法呢。
  这意思是领会到了，可是赵多娇却觉得这件事似乎没那么好开口。
  她低着头，吸管在杯子里搅动，冰块顺着人造漩涡转动，敲击玻璃杯的杯壁，发出清脆的丁零当啷响声。
  蒋洄也没有开口，抱着手臂，自落座后，他一直抱着手臂。曹曦华离开后，他的头就低了下去，撇向和赵多娇完全相反的方向。咖啡馆里人很多，到处都是甜蜜恩爱的情侣，人声嘈杂，他们两个之间的沉默在其中倒显得突兀。
  过了好一会儿，赵多娇才下定决心，勉强自己开口：“你、你觉得曦华怎么样？”
  蒋洄回视过去，对上她的眼。她眼巴巴地看着他，脸浸在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午后阳光里，像是脸上流淌起一条金色的蜜河。黑框眼镜后面的那双眼满是无奈，他叹了口气。
  “她人不错。”
  “很活泼。”
  很简单的评价，但听着他对曹曦华的感觉不错。
  “哦……”赵多娇用很慢的语调说，“曦华是个好女孩，性格很开朗，也很坦率，有什么就说什么，和她在一起……肯定天天都能很开心。”不像她，在感情方面老是患得患失。
  “阿娇，”他没有忍住，“其实感情这回事它……”
  然而她不肯听了，转过头去，用沉默来应对他。他也就只好沉沉叹一口气，没有将话说下去。
  两人之间，又剩下沉默。
  “我回来啦~”
  还是曹曦华打断这股异样的沉默，她声音欢快，在赵多娇旁边，蒋洄的对面坐下。
  “你们怎么啦？”她好奇地打量赵多娇和蒋洄，“感觉好像你们没什么话聊。”
  赵多娇一时语塞，下意识看了蒋洄一眼，“我们……”
  曹曦华噗嗤一声笑道：“我刚刚走过来，看到你们谁也没理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今天刚见面，才认识，才没什么话聊。”
  “我还以为你们平常很熟。”
  “我们……”赵多娇飞快找了个理由，“我们其实不是很熟，嗯。”为了表现得有说服力，当着蒋洄的面，她还特别认真地点了两下头。
  蒋洄：……
  “我平常主要是因为大小姐，你知道大小姐和赵迪伟是情侣，我因为要陪大小姐，所以才和赵迪伟他们走得近一点，但那是因为大小姐，你懂的，我和蒋洄就……其实没那么熟，嗯，”话说到最后，她还不忘拉上某人作证，“是吧，蒋洄？”
  蒋洄被她提起，她递来求助的眼神，他也就只好淡淡说一句：“是啊。”
  “你看~”赵多娇看回曹曦华，两眼眨巴眨巴。
  曹曦华笑起来，继续找起话题和蒋洄聊天。蒋洄也礼貌地应和。赵多娇就在一边听，越听越闷，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拿起自己的包，准备站起来。蒋洄投来目光。
  “我还有事，我先走啦。”赵多娇眨着眼睛，给曹曦华打出暗示的信号。
  她得提前退场，好把空间和时间让给曹曦华——这既是把地方让给他们，也是因为赵多娇不怎么想待下去。再待下去，她真担心她会被闷死。
  曹曦华心下雀跃，面上还是假装挽留，“阿娇你再多留一会儿呗。”
  两人在默契的眼神交流中相视一笑。
  “不要啦，”赵多娇说，“我约了我妈，她说要帮我挑圣诞节舞会的礼裙。”
  “哦哦对哦！”曹曦华发出小小的尖叫，最近和圣诞节舞会的一切都能引起一阵热议和兴奋。她目送赵多娇离开，还不忘送上一句：“礼裙一定要挑得好看点哦~！”
  得到朋友这般祝福，赵多娇心里虽然还难受着，但也感到一阵幸福和快乐。她怀着这般幸福与难受交织的心情走出咖啡馆，下了台阶，她还是不放心，决定给蒋洄发一条微信。
  乌龙娇：拜托你，请好好照顾我的朋友。
  她打下这一句，很郑重其事地按下发送键。
  做完这件事，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已经做了她应该做的。
  赵多娇打的感到和母亲约好的婚纱店，她妈已经等在那里。母女相见自然是亲亲热热好一阵，不过她们没有马上去看礼服裙，而是等了一阵。
  等到时间过了四点半，大小姐和郑楠的身影出现在婚纱店门口，赵多娇从窗外老远望见她们，赶忙跑过去迎接。
  叁个女孩围在一起亲热地挽起手臂，赵多娇带着她们来到母亲面前。大小姐和郑楠第一次和赵多娇妈妈见面，那是一位一头橘红色头发的中年女士。甫一见到她，她们就能感到一阵暖意。那位女士如春日里温和的太阳，只是在那站着，就能照亮四方。
  四个人见了面，赵多娇负责介绍，在介绍大小姐的时候她闪了舌头，差点就把大小姐叁个字说出口，不过在长辈面前提到这种外号肯定是不好的，她赶紧改口，说出大小姐的名字。
  燕枝春女士听完女儿的介绍，和蔼地开口，希望大小姐和郑楠能和女儿一起去挑裙子，郑楠还在想“不会吧？”，燕女士却已经说今天她们挑的裙子由她买单。
  赵多娇也是惊讶，母亲只说让她找朋友一起看礼服裙，她还以为只是要她拉上朋友逛街，没想到母亲会说要送那两个女孩礼裙。
  郑楠和大小姐对视一眼，她踌躇道：“这……这不好吧？太贵重了。”
  “怎么会呢？”赵母笑吟吟开口，“不过是两条裙子，能有多贵重？哪有你们平时照顾我们阿娇的情意贵重？”
  四个人站在一起，赵母上前一边拉住一个人的手，交迭握在一起，“我听阿娇讲了你们很多事，她总说你们有多好，有多照顾她。”赵多娇红了脸，“其实她上大学以前我和她爸还很担心她来着，她读书以后就没怎么出过远门，平常也是学校家庭两点一线。我以前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学生嘛，到底还是以学业为重。等到她上了大学，我这才惊觉她要去住宿舍，要同人家打交道，但平常怎么待人接物，哎，还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注意，这方面也没怎么教她。我生怕她在家的脾气会带到学校去，给人家造成麻烦。”
  赵多娇脸蛋红通通的，辩解似的抗议：“我哪有？”
  赵母只宠溺地看她一眼，她继续对大小姐和郑楠说：“好在她认识了你们，你们也都是好孩子，肯带着她玩，照顾她，也肯将一些道理说给她听。那些物质上的东西不过是有价的，但情意是无价的。你们不要不好意思。”她对着郑楠说，“阿楠你妈妈这小半年也往我们这里邮寄了不少特产，我也感谢你妈，因为她，我和阿娇她爸才吃到那么多好东西。”
  郑楠的脸也红了起来，她扭扭捏捏，“也、也没什么，阿姨您言重了。”
  “不要不好意思呀，”赵母亲切地笑着说，“那些特产都是你妈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我和阿娇她爸也是苦过来，知道你妈也很不容易，我和阿娇她爸充满了感激，早就想着要怎么回报你们，就是担心如果直接想送点什么给你妈，你妈又会不肯收。”
  郑楠闻言，附和般地点点头，像是在说她妈的确不是肯轻易收别人礼物的性子。
  “所以我就想着，这回你们学校不是办圣诞舞会吗？”说着，赵母轻轻笑起来，颇带感慨地看了赵多娇一眼，“不知不觉间阿娇也到了这样的年纪，这种参加晚会的礼裙，我们还没给置办过，说起来我们当父母的也不称职，现在不是流行什么给孩子办成年礼，我们也没给她办过。”
  赵母有些埋怨自己的意思，赵多娇马上说：“姆妈，你也真是，我又不需要那个，无所谓的啦。”
  赵母乐呵呵笑着，捏了一把赵多娇的脸，亲热地夸道：“你最乖啦~”
  赵多娇被母亲捏脸，没有不满，只甜甜笑着。
  “刚好我打算给阿娇买礼裙，就想着也送你们两条。所以我就叫阿娇约你们来看裙子，不过她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你们不要怪我哦。”
  郑楠和大小姐看了彼此一眼，大小姐笑道：“怎么会呢？”
  “那就好。”赵母笑道，“其实你们也不要不好意思，这两条裙子是我送你们的，你们也不是一定要在这次穿。只是女孩子嘛，你们以后也可能要出席一些场合，难免需要一些不同场合的衣服，柜子里的裙子总是不嫌多的，是不是？你们挑两条，到时候放在柜子里收着也是一样的，有个收藏，总不是坏事。”
  “还有啊，我挑的这家店，”赵母用食指指指婚纱店的大堂，“这家店有点年纪，我年纪大，审美可能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要是这里的款式老旧，你们可不要嫌弃哦~”
  郑楠还在那不好意思，连着说怎么会怎么会，大小姐已经坦然自若地笑开：“怎么会呢？一家店能成老店，靠的是真本事，方能站得久，这正说明阿姨您眼光好。”
  赵母被逗笑，刮了一下大小姐的侧脸，“你果然和阿娇说得一样，能说会道，真是聪明机灵。”
  大小姐收起平日里的气焰，在长辈面前表现乖巧得体，落落大方，“多谢阿姨夸奖~”
  “好了好了，”赵母轻拍她们的手，“时间也不早了，看裙子也需要时间，我知道你们女孩子有的是话聊，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这边有专门的等候室，有事你们就叫我，叫服务员都行——你们不要拒绝哦，要是拒绝，我真的会生气。”
  郑楠还在犹豫，大小姐看出她在纠结，笑意不减，说了一句：“长辈赐，我们哪敢辞？”
  她这么一说，郑楠顿悟，说了好几句感谢赵母的话，这才接受了赵母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