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夏尾，秋始。
  蝉鸣还未停歇，日头依旧热辣，但风里已经开始裹着些微凉的气息。操场上不再有教官的威严喝斥，也不再有新生的哀嚎，一月的军训早已成为过去，校园重新归于规律和平静。
  日子像是复制粘贴一般，一天一天过着。早晨睁开眼是教室，闭上眼还是教室。学生们在堆迭如山的习题中麻木前行，像一群没有方向的小鸟，只知道拼命向前，不知终点在哪。
  老师讲课像是完成一项任务，一到下课便匆匆离开讲台，脚步急促，好像多停一秒都嫌浪费。学生们则集体松懈，伸懒腰的、打哈欠的、趴在桌上恢复体力的……教室瞬间变得活跃又吵杂。
  我松了松手腕，刚刚记了整整一页单词，手指有些发酸。目光落到我左边的张倩——她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滴到试卷上了。
  如果是在漫画里，她鼻子上应该飘着个大大的泡泡，我忍不住用笔头轻戳了一下。
  她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眼，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空荡荡的讲台，“下课了？诗雅？”
  “嗯。”我点头，“你也别一上课就睡觉，多少听点儿，单词积累是靠熬时间的。”
  “英语有什么好学的。”她撇撇嘴，“又不出国，平常也不怎么用。再说了，咱们英语老师讲课就是催眠大师，每讲十分钟，我就能睡死过去。”
  我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上课沉闷如死水，下课却像撒了野似的热闹，不止是张倩，我有时候也被那股情绪牵着，懒懒的，不想动。
  “不过——”她忽然凑近，“诗雅，你最近很不对劲啊。”
  “啊？”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怎么突然开始努力了？作业提前写完、上课认真听讲、连早读都背书了。我跟你说，你这很不对劲。”
  我顿住，手指在课桌上轻轻敲着。怎么回答她呢？连我自己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以前的我，也不过是个顺其自然的人，能混则混，从没把成绩当回事。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是那天在校门口，看见那个挺拔站立的身影吗？还是那一声久违又陌生的“姐姐”？
  我想起顾安念——不，景毅行。
  那个穿着蓝白运动校服、神情自信阳光的男生，他仿佛将所有我未曾触及的勇气和光芒，都穿戴在了身上。
  张倩继续追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哈？没有！”我急忙否认，甚至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判断我是不是说谎。
  “算了，不逗你了。”她伸了个懒腰，“去小卖铺买点东西吧，带两包狗牙儿，一瓶雪碧。”
  “好。”我快步离开教室，只想赶紧逃离这场“审问”。
  可刚出门，还没来得及回神，就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逆光而立，阳光在他肩膀上映出一道清晰的轮廓。
  “没事吧？”他伸出手扶住我。
  我一怔，“你怎么会在这？”
  “偶然路过，就想……看看你。”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我一抬头，四周的同学正朝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我瞬间有些僵住。他也许是察觉到了，只朝我轻轻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姐姐，下午放学一起回家，好不好？我等你。”
  话音落下，他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转身离开，步伐潇洒。
  我呆在原地，耳边仍回响着他的那声“姐姐”。明明那么亲密，却又小心翼翼地不被别人察觉。
  “诗雅——你不会是……和景毅行有一腿吧？”张倩不知何时蹿到了我身后，语气仿佛发现新大陆。
  “你要吓死我啊！”我心跳都快漏了一拍。
  她笑得一脸调皮，“就随便问问。毕竟他长得不错，又优秀。你们看起来……关系挺不一般的。”
  我摇摇头，低声说：“没什么。”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过去，我也不会和别人说。张倩是见过顾安念的，但就是现在他名字变了，转变太大，让他的曾经死在过去。
  我回头望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阳光在过道尽头洒落，一道剪影恍惚浮现——顾安念，陈明川，景毅行，他们在那一瞬间，仿佛都重合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