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魅魔】
作者:
西里鹿 更新:2025-05-31 15:28 字数:8193
‘不败雌心运动会(invictusgames)’旨在支持因生育遭受身心创伤的女性,激励并鼓舞其勇敢面对生活,通过国际性的体育赛事获得各界人士的支持,深入了解目标群体的需求,为其提供更好的医疗服务和经济支援,同时向大众展示选手们在情感、身体和心理旅程中所经历的一切。
“你别说,还挺巧,这是高山半岛第二次承办invictus,正好你这个假期没事儿干。往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可难了。”昆西一手搭着皮草外套,另一手握着图坦臣的腕骨,带他走工作人员通道进场,说“特拉什姨妈的两个女儿都会参加今晚的冰球表演赛,一个右边锋,enforcer(执行者),还有一个左边锋,进攻核心。”她兴致勃勃地往东区中心位置走,进入裁判席一侧的专属观赛区,介绍道“跟联赛不同,这是表演赛,运动会前的预热,技术和战术都在其次,她们要的是观赏性,今晚肯定会打架。你坐里边儿,图坦臣。”
临时教练组、队员家属及几位官员都在这里观赛,昆西与她们握手寒暄,聊了会儿天——原本该是老教母作为半岛文化区原住民代表坐在这儿,然而她的年纪大了,熬不了那么晚,开幕式结束后,妈妈与她一同回到宅邸。
“迈凯纳斯吗?她都已经是战略与可持续发展委员会的委员了,和人扭打在一起太不体面了,何况她岁数有些大了。”图坦臣拢起裙角入座,昆西将皮草大衣披在他肩上,道“不是。埃斯特,姨妈的养女。你们没怎么见过,一会儿运动员出场的时候她们会和咱们打招呼。”
图坦臣对于体育赛事并不抱有太大的热情,昆西其实也是这样,与其说热爱冰球,不如说她热爱冰球啦啦队。金发碧眼的漂亮男孩儿穿着色彩鲜艳的超短裙在冰面上列队跳操,这就是她整场比赛最兴奋——也不好说,可能是第二兴奋的时刻。她现在最期待的应该是看加西亚打架,打人或被打都行,她不挑。
场内的气氛被烘热,全副武装的球员踏着音乐鼓点与解说声音进场,投票选出的明星选手与社会各界人士、各行各业代表组成的混编队伍向观众挥手致意,以逆戟鲸为原型的吉祥物结束热舞,扭着尾鳍在运动场外耍宝。
“看见加西亚了吗?”昆西侧过身,示意图坦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七号。天呐,她壮得像熊,我得给她拍一张,一会儿拿给她看。她后头那个女人,小个子,比她矮半个头,那就是埃斯特,十一号。”
埃斯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发质看上去比男人都好,感觉可以参与年度最佳hockeyhair评选。兴许是穿戴护具的缘故,她和加西亚在体型上的差异不是很明显,也就矮了大概…十五公分左右吧?昆西说得太夸张了,她看上去距离一米八也没有差得很多。
奏乐后球员们戴上防护头盔,各就各位,担任发球手的是半岛文化区总理。原本图坦臣还以为表演赛会比联赛容易看懂,但事实是混编队伍的进攻节奏也相当快,叁次传球之后,他丢失视野,根本找不到球在哪里,只能勉强根据球员的动作进行判断。
开场两分钟,杀出重围、单刀直入的是埃斯特,在体量上比其她球员小了一整圈儿,然而速度与控球能力毫不逊色。她后场带球,连续两次越过两名球员,拉杆过人,击球射门。紧随其后的26号球员以身截抢,埃斯特几乎是砸在了冰面上,图坦臣吓得捂住嘴。
“她没事,顶多是青一块。她穿着那么厚的护具呢。”昆西安慰图坦臣,语气中不免洋溢着兴奋,提醒道“她们马上要打起来了。”
曲面大屏上播放叁个视角的11号选手埃斯特进球瞬间,现场乐队开始即兴演奏,观众席上爆发阵阵欢呼。因为眉骨很高,将她的双瞳藏于阴影中,看起来就像生气了。半面罩式头盔的铁网后,她唇色深红,鼻尖与颧骨粉粉的,望着屏幕露出满不在乎的不吝笑容,用力闭合齿关,狠咬了一下护齿器。她的护齿器很可爱,透明底色,两颗粉红爱心。
队友们从她身边滑过,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与后背以示安慰,埃斯特拂肩表示自己没事,很潇洒地冲镜头比手势,画面由是切向另一侧:加西亚已经追上了26号,对方转身作出回应,球棍与手套满场乱飞,两人扭打在场地中央。
加西亚高壮且沉,她的优势无疑是压倒性的,对方被摁在冰面上,裁判当即上前阻止,将两人分别关进罚球仓,加西亚五分钟,26号追加冲撞的两分钟罚时。
“woohoo!”昆西为之振奋,起身欢呼,兴奋得鼓掌,用胳膊肘杵了两下图坦臣,道“所以我说,体量还是很重要的。”
后者不语,甚至都没有一胳膊肘杵回来。昆西大觉诧异,扭头去看,发现他一味只低着头,不由问道“你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热吗?”
“什么怎么了?没怎么。”图坦臣捂住脸颊。
是错觉吗?所有人都是灰扑扑的,只有埃斯特,她是亮晶晶的。
总时长两小时二十七分钟的比赛中有六十分钟的净时长是高烈度的对抗。第叁节进行到一半,在场外休息的埃斯特被临时教练组再次派往场上。她起身时头发仍然汗湿着,重新换了一顶护目镜式的头盔。
“她可以不戴全护面罩吗?”图坦臣有些担忧地询问昆西。
“别管她,她大学时候就达到一级技术等级标准了,业余选手,但打过联赛,好像还有体育部授予的称号。”昆西丝毫不担心埃斯特可能被冰球打中脸,摆手道“那是特拉什姨妈禁止她打马球之后的事情了。她从马背上摔下来,手下在前排,没看清,也吓着了,说她是颈椎着地,当时特拉什姨妈的血压直接飙上二百。后来她就跟加西亚一块儿打冰球了,冰球比马球安全些。”
说是这么说,安全些,但也有限。加西亚有叁颗假牙——当时只断了一颗,但是上门牙区域的牙槽骨太薄了,不好种植,医生为了给她装固定义齿,将左右相邻的两颗打磨为粘接固定点。而后她怀了宝宝,导致一定程度上的钙流失,加之雌激素分泌引发牙龈问题。孩子满月后她装了满口烤瓷牙,齐整、坚固且漂亮,白得耀眼。得益于协商联盟的医保政策,经产妇牙科费用报销百分之八十,花小钱办大事,那之后她打球更没顾忌了。
昆西还在说,不过图坦臣根本就没有在听。他在看埃斯特。
越到比赛后期,身体接触所带来的冲突越激烈。双方的明星选手在第二节时换班下场,埃斯特成为进攻主力。她的射术很高,速度也快,出于战略上的考量,对她进行威胁与震慑很有必要。
第叁次遭到干扰时,埃斯特读懂了对面的意图:她们想牺牲一个右边锋,把她也罚下去。这说明什么?在对方眼里,她是全队的topplayer吗?埃斯特为此倒还有些沾沾自喜,加西亚朝她比手势,她摇头表示拒绝。
在这种时候露怯显然不明智,影响士气不说,对方针对她的围追堵截也并不会因此停下。图坦臣没想到埃斯特会在一次截抢后猝然发难,极限一换一,直接把对方机动性最强的中锋拖下水。埃斯特五分钟,对方两分钟。
被裁判关进罚球仓后,镜头扫过埃斯特。眉骨受伤致使护目镜上鲜血淋漓,她坐在长凳上喘息,血滴在嘴唇上,染红了犬齿。图坦臣注意到她眼尾的弧度很圆润,末尾颜色颇深,微微上扬,使她的眼型看起来显得狭长。此时她正注视着场内的情况,眉眼间的专注很迷人,让她很有些冷感,像偶像剧的氛围。图坦臣举起手机,对准曲面屏幕,拍了张照片。
“哈哈,太惨了,被头盔磕的吧。等比赛一结束,她肯定把脸埋在姐姐怀里,哼哼唧唧地直撒娇。”昆西凑近点评“这会儿还不大能看得清,不知道是揍的还是冻的,右边颧骨好像也有点红红的。”
五分钟结束,在罚球仓内逡巡的埃斯特站起身,她推门而出的样子像头黑色鬃毛的小母狼。第叁节的最后一分钟,加西亚进球,一比一持平,开始五对五‘突然死亡’加时赛。没有尽头的对抗牵动了图坦臣的心,他第一次在观看体育赛事时感到紧张。埃斯特在截抢时与人冲突,被撞在他身前的墙板上,‘砰’一声巨响,队友84号拿到了球,她借力起步,没有丝毫犹豫追了上去,玻璃上染了半枚血手印。
最后关头,84号进球,如浪潮的欢呼声中,图坦臣不由站起身鼓掌。场上头盔乱飞,埃斯特与她的队友们抱在一起,加西亚搓她的小脑袋瓜。礼花洒落全场,双方队员握手拥抱,和埃斯特打过一架的92号选手拿来无菌棉球为她擦拭伤口,给了她一只和自己同款的创可贴。
“啊,挺可惜的,那一队表现得很好,她们的门将和后卫都特别厉害。”昆西叉着腰站起身,“虽说是表演赛,但水平还是挺高的。84号爆发力强,不能持久,她们应该一上来就撵着她不放。埃斯特的耐力、射术和速度都很好,很灵活,但经不住冲撞,叁人夹击,她绝对跑不了。”
“你还有没有人性?”图坦臣痛心疾首。昆西莫名其妙。
记者纷纷进入场地,双方队员合影。昆西带图坦臣过去凑热闹,瞧见加西亚的配偶姗姗来迟,大概是知道丈妇今天会和人打架,恐怕给女儿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直到比赛结束才入场,小姑娘撅着嘴,明显不开心。
“——很多时候,生育的时候,死亡的时候,像今天这样从事体育活动、挑战自身极限的时候,我们不难发现,人距离动物并不远。人性自发而有限,理智与野性并存。这种野性被认为是有魅力,因为分娩的创伤与痛苦限制了上帝的全能,直面创伤与痛苦则肯定了人的自由意志与责任。”加西亚正在接受媒体采访,她摘去头盔,戴上眼镜,看上去还挺有文化,但她说的话听起来却是迈凯纳斯的口吻。
昆西抬手同她打招呼,加西亚笑着点头,随手指了下埃斯特的方向,接着道“正因如此,女性的疼痛与不适、每月规律的出血,母亲分娩时经受的对其‘人的尊严’的冲击,母婴分享身体所造成的深远影响,她需要面对的肉体、心灵与精神层面的巨大颠覆,这种种‘不体面’、‘不优雅’、‘不高贵’,正是催生出责任与宽容的原动力。我相信‘不败雌心’运动会最典型地代表了人性区别于兽性与神性的,独特、自由而珍贵的部分,正是这样一颗雌心,使人类得以成为万物灵长。”
埃斯特与自己的姐夫坐在一起聊天,运动过后她满脑袋冒蒸汽,皮肤看着粉白粉白的,简直不像个女孩儿。十二岁的撒迦给了小姨两个焦糖布丁,被又亲又抱地好一通夸给哄开心了,现在正满场撒欢儿,找几位冰球明星合影。
“嗨,昆西。还可以吧,对得起你抽空来看比赛吗?嗯?”埃斯特同她打招呼的动作很随意,在看见图坦臣之后才站起身。
“埃斯特,嘿,抱抱。这一场下来,瞧你快被人撞散架了,真可怜,小可怜虫。”昆西同她拥抱,转过身介绍道“记得我弟弟吗?图坦臣,一直在海外留学,念全日制寄宿男校。你们没怎么见过,是吗?我告诉你,他在高级中等教育大考拿到九分,被首选大学录取。他的大学排名比你的都高。”
“不,那只是艺术系的全球排名。”图坦臣尝试纠正昆西,未果,看向埃斯特微笑着望他的双目,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道“别听我姐姐的。”
“你好,图坦臣,恭喜你。”埃斯特亲亲热热地握住他,自我介绍道“埃斯特·佩纶尼斯·普利希。小时候我同你也像你同昆西那般亲近过,你太幼,都不记得,我也只是模模糊糊有个印象。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再没见了,只常听拉德姨妈说你非常出色,在同龄人中总是最优秀的那个。”
后来再回想起那一天,图坦臣只记得她的手心微微发凉,有一点湿,有茧。
她是老教母叁个女儿中唯一没有家室的那个,男孩儿都更爱议论她些。普利希家的女人善用枪是事实,然而将主语换成埃斯特以后,听上去总好像有些不成样子。她虽未成家,男伴不少,专事媚人,围绕身旁,久居高山半岛且爱看花边新闻、娱乐版块的少男是这样跟图坦臣说的:当红的明星艺人爱往她身边凑,难道顶级豪门的大少爷就不贪图她了么?遑论你只是专注自身发展,没有谈情说爱的欲望,就算你真是性冷淡,再不济,是个天阉,叫她握住了,也要攥出一手的爱水来——真这么神吗?
埃斯特的骨相有种属于古老东方的破釜沉舟的气魄,中土人将之称为‘侠气’,她的脸容总不那么庄肃,只眉梢往往吊着一抹威。眼睛总是湿润、明亮、黑白分明,稀疏的长睫下似有雨露云根,有光时漾着粼粼野色,晦暗处便如点漆。
图坦臣很难不迷失在与她的对视中。或昭显,或暗昧;或丰盈,或穷固,她眼光一移一定间总是那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因为美,因为动人,故而他贪看埃斯特的眉眼,时而回神惊醒,不敢追索,却不期然坠入她的嘴唇。前后两组截然对立的墨黑与浓红。
主观上无法克服的错觉最终导致心灵的陷落。图坦臣向往她,喜欢她,喜欢到与她相处的每分每秒都珍贵异常,喜欢到自动忽略她的朝秦暮楚、叁夫四侍。
她真就这么神。
“——我搞不懂你。埃斯特答应你要踹了专业歌手、医学院研究生和农场乡下弟中的任何一个吗?你这会儿跟她约会,不是和那些男孩儿一样了吗?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是女魅魔吗?”在家门口叼着烟蹲点的昆西终于等到图坦臣回家。这个小子穿着米色的连体工装,棕色宽腰带,皮草围脖。领口敞得未免也太大了,甚至能看见胸肌中缝,斧劈的一道沟壑。他一定恋爱了。
昆西慢悠悠站起身,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半。她亲自锁上院落的铁门,说“我不同意你们的事。”
犯怪呢。图坦臣往屋里走,问昆西道“家里还有创可贴吗?”
他在沙发上坐下,昆西将医药箱拎到他面前,找出碘伏和无菌棉球,问“在哪儿?”
图坦臣低下头,指自己脚上的伤。新鞋有点硬,把脚跟磨出水泡,去滑冰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可能是鞋带系得不够紧,脚踝和脚背也破了,袜子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确实很惨烈,而且看着就很痛。昆西尽管于心不忍,但还是做出嫌弃的表情,在图坦臣身边坐下,用镊子夹出棉球蘸碘伏,图坦臣很自然地把腿架在她膝头。
一方面昆西确实觉得这个小豆丁变成大男孩儿了,变得很漂亮,让人着迷,他会成为大学里的风云人物,被富家千金和政要的女儿们追求,任凭哪位天之骄女,都会穿着正装邀请他参加学校晚宴,让其他男孩儿醋得发疯。另一方面她觉得她弟弟还是小时候像只毛毛狗那时候比较好。
“你不舒服都不敢告诉她,如果是和我出门,你早就站在原地死活不肯动,支使我去商场给你挑毛绒拖鞋了。”昆西给他的伤口消毒,贴上创可贴,道“我看了你发在群里的照片,你的手冻得发紫,埃斯特也没有找件外套来给你。”
“你能不能别拿自己和埃斯特比,我觉得怪怪的,有点恶心。她又不是我姐姐。”图坦臣紧锁的眉头有些舒缓开,说“而且我们还没有怎么样。”
“什么叫没有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现在就在开屏求偶,知道吗?”昆西烦躁地推开他的腿,嘴上仍然在诘问“去溜冰场需要穿成这样吗?你就是去约会的。”
“什么嘛,我不能打扮吗?”图坦臣不知道昆西这样的态度从何而来,他还没说两句,就被昆西抢白,“打扮自己和吸引异性是有区别的。你明知道埃斯特是个矮子,你穿成这样站在她面前,她满眼都是胸,能分得清你和袋鼠吗?”
“天呐昆西,不许你说她是个矮子,她一点儿都不矮!你怎么这么刻薄,能不能别把你的水手习气带到家里来?”图坦臣有点生气地把腿收回来,以此表示和昆西划清界限。
“是,她不矮,她只是不高。她也不花心,只是没玩够。她不是对情人不好,只是她的那些情人都太不体贴了,如果换成优秀的你,她肯定立马儿变成绝世好丈妇。”昆西抱住胳膊,严肃道“别追求她,图坦臣,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为什么?是你说特拉什姨妈准备从家族里给埃斯特挑选配偶的,我为什么不能追她?”图坦臣不想在这件事上和昆西掰扯,但又忍不住为埃斯特说话,道“她是特拉什姨妈的甜心,迈凯纳斯和加西亚都非常爱她,因为她值得。她体贴、温柔又顾家,非常聪明,很有责任感,很热心肠,总是为她人着想,为弱势的那方考虑。这些你明明都知道,你和埃斯特总在一起玩儿,你每年有十个月在海上,剩下两个月在宅邸,你们很亲近,不是吗?”
“是的,我和她很亲近。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所说的顾家、热心、善良、利她,这些不一定是她真实的品性,但一定是她的道德优势和名誉保险。正因为她有这样的品质,你不妨翻翻以前的新闻吧,那些被她玩弄的模特、明星、选美冠军,不仅被冷血地抛弃,还得面对媒体的审视和旁观者的指责。她们甚至不忍心说埃斯特风流且花心,她们只说埃斯特不够爱,不够爱就是不够爱,是那些男孩儿咎由自取,受到伤害也没什么可怜的,是他们无法用自己的付出去平衡埃斯特‘不够爱’的部分——你也想被人这样指责吗?”
“不会的,昆西,这根本不一样。情人只是情人,可配偶和小家庭是稳固权力关系、传承资源体系的隐性实力,是利益共同体,是最可靠的伙伴。你对我过度保护了,而且你对埃斯特有偏见。为什么在她的事情上你就不说论迹不论心了呢?”图坦臣觉得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理由,于是失笑,并不把昆西的话放在心上。他确实也支持男性获得些合理合法的权益,但摆在所有人面前、无法避开的事实是:弱男无性交,总有人要被淘汰。自然法则就是这样,难道不是吗?
昆西的情感太泛滥了,她对谁都抱着同情心。那些德不配位的男孩儿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们只是失去了本来就不配拥有的一切。一个模特,他能成为埃斯特的配偶吗?他是漂亮,是惹火,可脑子够聪明吗?在孩子的教养问题上能插话吗?医学院的研究生,或许聪明吧,但有足够的情商吗?能平衡事业和生活吗?难道要埃斯特在身心脆弱的时候和其她两百个病患一起依赖他吗?
“好了,我知道你关心我,昆西。但我很累了,我得卸个妆,然后洗澡睡觉。”图坦臣站起身上楼,一边走一边觉得好笑,倚着楼梯扶手调侃昆西,道“姊妹间有竞争关系很正常,别对她那么大敌意嘛。是因为她在运动会上出风头吗?拜托,昆西,人家埃斯特有自己的长处不是很正常吗?那人家天生没有你高,没有你壮,不像你可以完美协调各种技能,除了开船以外还能驾驶特种车辆,航校毕业四年就成为二副,那她有像你一样破防吗?你甚至还能在同一段时间里通关五六款游戏随便切换键位,她总跟不上你,也没有说你是八爪鱼呀。”
“我对她没有偏见,只因为你是个男孩儿,图坦臣。在她眼里,你们没区别。”
昆西的话有点刺耳,有点伤人,害得图坦臣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是girl’sgirl,只对女人好,只为女人着想。在她眼里,你们都是没有女性生命体验的人,只有外貌上的分别,灵魂千篇一律。她永远都不会感激你为她作出的贡献和牺牲,她只会觉得因为她允许你对她爱屋及乌,所以你才能‘以她推人’,站在她那更高维、更完善的视角考虑问题,她会觉得应该感恩戴德的人是你。”昆西坐在沙发上,转过上身,懊恼道“不是我对她有偏见,是她对你有偏见,不信你就试试看。你大可以问她——”
图坦臣的眼泪掉下来,昆西闭上嘴,她的话戛然而止。
“别哭。”她起身走上楼梯,想捧住图坦臣的脸,被他给躲开了。昆西慌张之余还有些尴尬,只好说“诶你哭起来挺好看的”,试图缓解气氛,转移图坦臣的注意力。
“我十八岁了,昆西。我现在可以开车,可以参军,可以选举。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埃斯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判断。”图坦臣说“你总是过度保护我,让我喘不上气,你觉得我应该随我的丈妇姓,那是她的光荣,把中间名改回普利希则是我的底气,因为没有人敢惹普利希家的人。你说你爱我,说你希望我以后傢得近些,你希望我们一家人常能在一起,可你总是把我推得更远。”
昆西觉得图坦臣的话有道理,但又很反常识,她的cpu都被干烧了。
“你为什么不能按照我想要的方式来爱我呢?你同样也没有我的生命体验。你从来不考虑结婚和生育,你说各人的生命就是各人的,无法通过她人得到延续。你不焦虑难道是因为你比我更豁达吗?不是的,是因为你可以慢慢思考,随时都能改变决定,等你叁四十岁,你还是能挑挑拣拣地选个年轻男孩儿做孩子的爸爸。”
他是尚未离巢的雏鸟,还会理所应当地黏着妈妈,理直气壮地向姐姐索求关心和爱护。他还没有准备好。远远没有。
“你还不能喝酒。”昆西试图以此论证自己的观点,道“你十八岁了,但是你还不能喝酒,你算不上一个大人,因为你不能喝酒。”
昆西了解埃斯特,所以才如此反对图坦臣追求她。对于埃斯特来说,家族利益远比个人好恶要来得重要,她根本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人,非要和他成双成对地相互依偎不可。图坦臣是所有竞争者中最优秀的那个,只要他有意愿,埃斯特一定会接纳他。而且妈妈和特拉什姨妈是最亲的姐妹,说实话,亲上加亲没什么不好,这对她们都有好处。
“我把话说在前头,她现在对你的印象还是‘图坦臣表弟’,而非‘一个男的’,等她被你吸引,意识到你是异性时,你会觉得她变了一个人,她的人品变得特别次。”昆西从前襟口袋里取出手帕,擦拭图坦臣脸上的泪痕,“总而言之,别太爱了。爱她会让你受苦。情场不是战场,想逃就逃,别等到受了伤才想起姐姐的话,知道吗?”
“我不怯战。”图坦臣小小声地说着,神色还很倔强。年轻男孩儿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能行。昆西的动作不由停顿一下,无语且无助。
“她是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