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窗，但总感觉有风吹过来，暖洋洋的，让人想睡。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你激灵了一下，低头看向不远处的人，他坐在软垫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你。
  “我……”
  “怎么，你喜欢站着？”
  “不是，我只是……”
  “你原来是结巴么？”苏明砚嚼着菜叶子，有些嫌弃地说道。
  你又气又羞，可又不敢对他说重话，越着急越结巴，“我，我不是哑巴！”
  “噗。”苏明砚忍不住笑出了声，两只眼眯起来，像只小狐狸，你看着他，突然有些恍惚。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人这么像吗？
  苏明砚见你一直盯着他，突然垂下头去，欲盖弥彰地夹了好几筷子菜，又安静的吃了一会儿，等他再抬头，就看到你得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已经快睡着了。
  他鼓了鼓腮帮子，突然用力拍了拍一旁的地毯，你连忙抬头，看到他扬起下巴示意你坐过去。
  你其实很想拒绝，但你不过去他就一直盯着你，饭也不好好吃，你为了快点交差，只能走到离他一米远的距离坐下了。
  苏明砚看着你们之间的距离，不自觉地挪了挪屁股。
  “你怎么变得这么黑，你在学校天天烧炭么？”
  你呛了一下，脸瞬间涨红了，他说的话总是让人不知道怎么接，你本来也嘴笨，虽然感觉不高兴，但还是忍着什么都没说。
  你不说话，苏明砚也不气馁，反而得寸进尺地又靠近了一点，几乎是挨着你坐着。
  你的脸确实黑得像块炭，可微微泛红的样子竟让他觉得很可爱，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很好闻，让人想靠近。
  “喂，你很困么？”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你，你侧头看他，突然发现他的脸就在你的眼前，他的瞳孔微微瞪大，很好奇的样子。
  你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低声说：“不是困，只是有点累了。”
  “哦，你每天在学校都很累么？是做了什么这么累？”
  “……做一些事。”你含含糊糊道，并不想和他说太多。
  苏明砚撇撇嘴，不死心地追问：“一些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么？”
  你不说话了，他有些失望地垂下头，你看着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忍心。
  因为他比你小两岁，又瘦瘦弱弱的，让你忍不住把他当弟弟一样对待。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上课。”
  “哦，上课，我还从来没上过课，上课是什么样子？”
  “很多人坐在一起，听一个人讲话。”
  “听起来像听戏似的，是不是很好玩？”
  “好玩……也不算吧，会很忙。”
  “哦？是怎么忙？”
  ……
  不知不觉，你们说了许多话，你突然不那么害怕眼前这个小男孩儿了，虽然他有时候说话让人觉得很难堪，但你知道他其实没有坏心。
  快离开了，苏明砚依依不舍地拉着你的衣袖，追问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有空就会来。”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你不敢许诺，收好食盒快速离开了。
  那之后，你基本每晚都会陪苏明砚说会儿话，但他仍不满足，有时候在学校上课也会接到他的电话，接通了他却不说话，很快就会挂断，几次之后，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有些气恼，一次送饭的时候，你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打通了不说话还要一直打。
  苏明砚目光闪躲，“我按错了，其实根本不是打给你的！”
  你有些许无奈地看着他，也知道他的脾气只能顺毛捋，于是说：“好吧，那你下次小心一点，上课接电话，老师会不高兴。”
  苏明砚沉默了一会儿，说：“除了这个，你没有别的想问的了吗？”
  你诚实地摇头，苏明砚的表情明显变得失落，他突然凑近你，很低声很低声地对你说：
  “我害怕。”
  “？什么？”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苏明砚抿了抿唇，对你招了招手，让你离他再近些，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已经对他完全放下戒心，于是顺从地低下头。
  他的嘴唇几乎贴着你的耳廓，可仍旧只敢用气声说话，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我……能听到鬼说话。”
  ——
  你有些恍惚地回到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明砚的话，你感觉自己耳边似乎也回荡着怪声，回想起来，似乎从进山那天开始，你的身上就总发生奇怪的事，说不害怕是假的，你连澡也不敢洗，穿着衣服就躲进了被窝里。
  困意很快来袭，尽管你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抵挡不住那股神秘力量，沉沉睡去。
  “林……林表妹？”
  突然，你听到有人在叫你，声音柔柔的，透着蛊惑，你猛地回头，却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树林和浓郁的雾气，那雾里有什么在飘动，是个人影。
  你吓得瞪大双眼，下意识尖叫起来，可却发不出声音，嗓子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叫不出也跑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雾里的人离你越来越近。
  “好久不见，林表妹。”
  居然是他。那个穿着青色长袍的怪人，他浅笑盈盈地看着你，就好像你们是什么旧相识。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睡觉么？”
  “睡觉？山里雾气重，睡在这里可不行，不如你跟我来。”
  他自然而然地牵起你的手，你摸到他的手很凉，下意识想要收回来，他连忙换了只手，这次是温暖的，你低头一看，却见那只手从一只破旧的校服袖子里伸出来。
  “？”
  “你不记得了吗？这件衣服是你上次给我的，我很喜欢，喜欢到忘记还给你了。”
  说着，他拿起衣服嗅了嗅，你感觉那抽气声很近，就像在你耳边，你忍不住后退，却撞上什么东西，那东西又冷又硬，还自己贴了过来。
  “唔，真的好香，林表妹，不如你好人做到底，让我咬一口？”
  他贴着你的脖子，露出森森獠牙——
  啊啊啊啊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硬生生将你从噩梦中拽出来，你本能地往外跑，没注意到被子下压着的一抹青色。
  你跑出大门，才看到张妈和其他帮佣都在，个个面露愁容，张妈说：
  “好好的怎么又犯了病，我的祖宗哟，这才多久……”
  张妈一边说一边在门边打着转叹气，你左顾右盼，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苏表姑没有出来。上次苏少爷发病时，她也在里面，难道说他的病只有苏表姑治得了？
  那尖叫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好一会儿，极其尖锐刺耳，似乎无论躲多远都逃不开，你不自觉看向下山的路，那里黑洞洞的，仿佛间，你似乎听到那里有人在叫你。
  你下意识往那边挪了挪脚步，还没有过去，一只手突然用力地握住你的胳膊，你吃痛地唉了一声，回过头细看，居然是苏表姑。
  她面色疲惫地看着你，无声地对你摇了摇头。
  再仔细听，那尖叫声已经停止了。
  苏表姑遣散众人，独留下你。
  “跟我来。”
  她带着你绕过长长的廊子，穿过茂密的树丛，来到那个房间。
  这里还和之前一样温馨明亮，只是你的腿仍旧止不住颤抖，你不敢进去，更不敢看苏明砚。
  “你很害怕吗？害怕打开门会看到一个恶鬼？”
  苏表姑的声音带着嘲弄，她不需要你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曾几何时，我也和你一样害怕，可砚儿是我的孩子，就算他要我的命，我也会给他。”
  你看着疯魔的表姑，牙齿不住地哆嗦，连嘴皮都要破了，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表姑！我不想死，我，我还年轻！”
  表姑淡淡地笑了，她拉住你的手腕，强硬地将你拽到门口，你才发现那门根本没关拢，顿时吓得想尖叫，可又怕吵醒里面的东西，只能咬住嘴唇硬生生忍了下去。
  表姑对你露出赞许的目光，她仍旧和善，却让你觉得毛骨悚然。
  “是个能忍的。好孩子，你还不知道你妈妈把你送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她一面说，一面将你推进那扇门，你闭紧双眼，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吱呀一声，门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