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断
作者:韩金玉      更新:2025-09-12 16:33      字数:4328
  纪涟平拎着几箱补品靠在大门口,大冬天只穿了一件皮夹克,头发抹了发胶梳在后面。
  鼻梁上架着一副蛤蟆镜,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萧逸站在身后,手里拿着文件,神色不悦地看向他。
  “多大人了,还这么不着调。”
  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这回让你回来就收敛些,别再惹大哥不高兴。”
  “他让我回来是因为用得着我,”纪涟平悠哉悠哉,“怎么说得倒像是我讨嫌了。”
  萧逸眼神一闪,没有搭腔。
  车灯照亮门前的路,两人俱是偏头躲开。
  周蔚抱着周然从车上下来,怀里的人安稳窝在怀里。
  纪涟平看着这幕,嘴角耷拉下来。
  萧逸用眼神提醒他,他也全当没看见,阴阳怪气道。
  “周然,我以为你只是撞到了脑子,没听说腿也有事啊,这么点儿路也要人抱?”
  周然从周蔚怀里探出头来,先看到身后的萧逸。
  萧逸朝她微微弯唇,眼神里带着感激。
  转头又打量了纪涟平一番,确认他全胳膊全腿的,这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纪涟平,不会说话可以别说。”
  “还有,你来看我人来干什么啊,东西到了就行。”
  纪涟平摘了墨镜,带着寒意的手刮刮她的鼻子。
  “小没良心的,多少人求着想见哥一面都见不到,你倒好,还嫌弃上了。”
  周然想从周蔚怀里下来和纪涟平接着斗嘴,却被周蔚躲开。
  周蔚扫了纪涟平一眼,全程一言不发,冷着脸径直越过他回了家。
  纪涟平觑着男人冷硬的背影,鼻尖哼笑,踱步跟在后面进了门。
  周蔚把人抱到沙发上,周然哼唧着要去换拖鞋却被拦住。
  “你腿软走不了路。”
  只一句话就让小姑娘登时脸一红,小手推了他一把,“周蔚你别乱讲!”
  狐狸眼紧张兮兮地盯着萧逸和纪涟平。
  萧逸自进来后就一直安静坐着,手里捏着文件等周蔚找他,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透明人。
  纪涟平则是背着身观察鱼缸里的鱼,无知无觉,似乎并没有听到兄妹间的对话。
  周然松了口气,瞪了周蔚一眼,示意他不准在别人面前说这些羞人的话。
  周蔚垂下眼脸,握住妹妹的小脚不置可否。
  小腿试着抽动了一下,没抽出来,男人握得紧。
  周然咬咬唇瓣,讨好地抬起头,飞快在男人侧脸亲了一下,这才作罢。
  殊不知,就在周蔚去玄关处拿拖鞋的时候,一回头便和纪涟平对上。
  目光相接,两个高大男人对立。
  眼里皆是冷漠,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片刻后又同时移开视线。
  *
  周然坐在沙发上,披着毯子,靠近壁炉取暖,手边放着红枣燕窝粥,正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蒯着。
  客厅开着中央空调,壁炉里的火也烧得旺。
  红黄的炉光照映在周然脸上,发出明明灭灭的光影。
  叁个男人坐在一旁的餐厅,桌上零散摆着许多文件。
  “这是这半年西山矿场的财务报告,”纪涟平坐得四仰八叉,双手抱胸,“可别说我吃干饭了啊,老子为了查账盘账已经小半个月没合眼了。”
  周蔚坐在上首,手里拿着几张纸在看,薄唇紧抿,立体的颌线藏进黑色高领毛衣里。
  通身黑色,矜贵内敛的气质中多了一些禁欲的美感。
  不得不说纪涟平的确很有商业头脑,仅仅半年,煤矿的利润翻了几十倍,获利高达一个亿。
  他没有说话,只撩起眼皮淡淡扫了纪涟平一眼。
  萧逸除了带来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外,还带来一份请柬。
  是席燕生派人送来的。
  年关将至,邀请各位同僚前往中正阁参加家宴。
  按往年的惯例来说,这份请柬到不了周蔚手上,通常会送到大院,或者周耀辉的办公室。
  周蔚是小辈,亲长尚在,再如何也越不过两位家长去。
  席燕生此举,更像是在打周家的脸。
  “大哥,席燕生的秘书说,请您和小姐一同前往。”
  闻言,翻页的手指一顿。
  萧逸斟酌开口,“席朝的夫人白苓在年前和然然有过一面之缘。”
  年前的年会表演,周蔚人还在妈考出差。
  达官显贵众多,不知道白苓怎么会突然注意到周然。
  周蔚抬眸,清冷无波的眼神漆黑幽深。
  萧逸后背一阵冷汗,知道这事儿如何也瞒不过去了。
  “宗局长送然然回家的时候被白苓看到,估计她误会两人的关系了。”
  说完,觑了觑男人的脸色,心中犹豫不定。
  任谁知道自己的宝贝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都不会高兴,更别说是宠周然宠到没边的周蔚。
  白苓为了女人那点嫉妒心竟然胆大包天地算计周然,也是愚蠢至极。
  男人手搭在膝盖上,双腿交迭,食指轻点。
  “萧逸。”
  “是,大哥。”
  “白苓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
  不用周蔚多说,萧逸已经明白他的意思,颔首低眉,“我去安排小姐的行程。”
  “不必,一起去就是了。”
  *
  隔天一早。
  周然起床后浑身酸疼,像被人单方面揍了一顿。
  周然不高兴,挂断周蔚打来的电话,决定离家出走。
  去余雨家找人,家里大门紧闭,往日里总会有个笑盈盈的保姆来开门,今儿个却没人回应。
  给余雨打去电话,电话那头人声嘈杂。
  周然捂着耳朵大声问她,“小鱼儿,你去哪儿了?”
  余雨那边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
  “我爹带我来山里散心,打算在这儿住一阵子。”
  周蔚不高兴撇嘴,“你走了我怎么办!”
  余雨嘿嘿一笑,“你不有你那情哥哥吗?”
  “放心啦,过段时间我就回去了,别太想我哦!”
  “行吧。”
  挂断电话,周然不想去找周蔚,决定撑一撑那个狗男人,下次可不能再由着他折腾,不然她又会被肏的下不来床。
  思来想去,改道去了纪涟平的会所。
  纪涟平正在顶楼包厢里打麻将。
  小五在门口看见姑奶奶来了忙不迭的给他打电话,点头哈腰地把人带到顶楼。
  周然没眼看,“小五,答应我,咱以后做个人成吗?”
  包厢里烟雾缭绕,周然推门进去被呛得一阵咳嗽。
  “咳咳、咳、纪涟平你丫要把这房子点了吗!”
  纪涟平看见小姑娘进来,立刻掐了烟,厉色踹了小五一脚,“你他妈眼瞎,杵那儿干什么?不知道开窗通风?”
  “没看见我们姐儿被呛着了?”
  和纪涟平一起打麻将的几个,看见周然纷纷笑着打招呼。
  周然瞧着都挺眼熟,都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公子哥儿。
  点点头坐在纪涟平旁边,男人新奇的问她,“怎么着,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来这里找我了?”
  “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啊!”
  周然微哂,面子上过不去,梗着脖子呛道,“叁哥要是不乐意看见我,现在就让周蔚过来接我。”
  纪涟平笑得邪气,桃花眼在灯光下一闪一闪,透着淡淡的喜悦。
  揽着周然的腰把人拉进怀里,两个人挤坐在单人沙发里。
  呼吸喷洒在耳边,声音带着钩子,像一只修炼千年的男狐狸。
  “叁哥喜欢还来不及,哪儿敢嫌弃我们姐儿啊。”
  周然不置可否,歪着身子陪纪涟平一起看他打麻将。
  纪涟平想让周然顶桌,周然不乐意,她不爱动脑子打牌,懒洋洋倚在一边等收钱。
  周然不怎么玩牌,但也懂些牌九之道。看到对家不停给纪涟平喂牌送钱,狐狸眼一挑,察觉对方醉翁之意,笑得意味深长。
  “叁哥,你今天手气挺好啊。”
  纪涟平冷嗤,笑骂道,“瞧见了?我们姐儿都看出来了,拿爷儿当傻子耍呢。”
  几个纨绔脸色僵硬,陪着笑脸打哈哈。
  在场有个聪明的脑子转得快,话锋一转看向周然。
  “前些天我从嘉士德拍了一顶中古王冠,说是那英吉利女王戴过的,放在家里也是占地儿,正好给姐儿拿去解闷儿。”
  纪涟平虚点了他一下,勾唇,“算你小子懂事。”
  几个纨绔有样学样,纷纷打电话让人拿宝贝过来。
  纪涟平身边坐着周然,没了打牌的心思,兴致缺缺,没多久便散了场。
  周然没骨头似的歪躺着,纪涟平捏着她脸颊上的肉哄道。
  “这回高兴了?”
  小姑娘的娇气劲儿格外拿人,伸出手推开男人,“还行吧。”
  纪涟平一把攥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揉捏着。
  一双纤纤玉手柔若无骨,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姐儿。”
  “嗯?”
  “叁哥对你好不好?”
  “好啊。”
  “那你以后跟着叁哥去南洋成不?”
  周然一愣,“叁哥,我这样的身份出不去的。”
  男人俯身凑近,近到可以看清小姑娘脸上细小的绒毛。
  声音低哑,带着诱哄意味,“姐儿,这事儿你别管,只说你愿不愿意就成。”
  “到时候我们去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对上纪涟平眼中异样的神采,周然一慌,知道他是在认真的,“叁哥,你胡说些什么?” 直起身想要挣脱开他的手,纪涟平偏执地不愿放手,“周然,周蔚有什么好?他有的,我也有,他能给你的,我也能。”
  纪涟平的心思昭然若揭,周然竟从不曾察觉,眼下惊恐的看着他,“纪涟平你疯了?!”
  男人语气卑微,声音低哑,近乎哀求道,“周然,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他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小姐,是天生的娇嫩玫瑰。
  他给予她最肥沃的土壤,最昂贵的花肥,日日夜夜细心栽培,精心呵护。
  她是他的心肝宝贝,满满的填充着他贫瘠的内心。
  她一皱眉,于是他的心也皱成了一颗被攥出汁水的柠檬
  “叁哥,今天的话就当我没听过,以后别这样了。”周然咬着牙,冷硬地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然姐儿,兄妹乱伦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男人猩红着眼,面容阴鸷,残忍的说出真相,“你们从一个娘胎里出来,身上流着相同的血,”
  “姐儿,你就不怕你们的事被家里知道?”嘴边恶劣的笑意刺痛着周然的心。
  “你说,首长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弃车保帅?”
  纪涟平在威胁她。
  周然不可置信的看着纪涟平,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纪涟平吗?
  难听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直插心脏。
  周然胸膛剧烈喘息,终是忍无可忍抬手甩上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空气中。
  纪涟平的脸被扇得偏向一侧,右颊瞬间高高肿起,红肿不堪。
  “纪涟平,你混蛋!”
  小姑娘带着哭腔,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跑了出去。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疼痛如潮水般涌来。
  他立在原地,眼睫低垂,看不清表情。
  半晌,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逐渐癫狂。
  走廊的回声经久不息,掩盖住所有的不甘和自嘲。
  舌头抵住腮帮,感受着方才周然扇过的地方,上面似乎还带着少女的体温,沾有少女的体香。
  空荡的房间里一片寂静,落寞的背影静静伫立。
  “呵,纪涟平,你丫真他妈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