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缇诺想，他这次真的见到了战斗天使。
  她身披红白相间的斗篷，右手高举一柄闪烁着寒芒的利剑，头盔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如炬，睥睨着整片战场，随着她的一声令下，黑压压的骑士团从山顶俯冲而下，如同卷过草原的潮水，快速涌向蛮族士兵。
  天使的骏马冲在最前面，她的斗篷在夜色中反射着月光，轻盈而快速地掠过雪地，让她看上去像一片飘落的雪花，只有逼近最前方的敌人时，那片洁白的雪花才展露了锋芒，一颗蛮族人的头颅落地，喷出一蓬鲜红色血雾。
  骑士团的阵容向两侧张开，侧翼率先包围了所有蛮族士兵，无需更多命令，骑士们冲入了篝火圈中。
  刚才的突袭已经让所有首领尽数倒地，蛮族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难以凝聚起反击的力量，他们习惯于服从冒独的命令，而现在，不再有人能站出来领导他们。
  海莉西没有料想到这场战斗结束得如此迅速，她的剑只挥动了十数次，敌人的反击绵软无力，与此前强悍野蛮的形象大相径庭，不多时，骑士团的马蹄踏过那片只剩灰烬的雪原，哀嚎声逐渐减弱，蛮族没有逃兵，所有士兵已经倒在这片战场上。
  她摘下头盔，露出略带疲倦的面容，棕色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停留在被两个骑士架过来的少女身上。
  “我们找到了冒独可罕的尸体，”一位骑士向她汇报，“但他不是死于我们的剑下。”
  “是……是阿尔缇诺——”一身华贵衣裙的少女想要开口，却被骑士压下了肩膀，只能用碧绿的眼睛向海莉西示意。
  海莉西却没有任何表情，她扯动缰绳，朝冒独的尸体走去。
  “这里有人还活着！”一位骑士喊，“是帝国人！”
  那个浸染在血泊中的身躯动了动，吐出一口血，他艰难地转过头颅，透过包围他的骑士靴甲，望向朝自己靠近的战斗天使。
  他手指颤抖着，死死扣进混合着血与泥的冻土中，似乎想要爬向那个身影。
  灰色的长发已经散开，被红色浸湿，他浅色的眼睛也蒙上血色，一条极深的刀口从额头劈下，延伸到左眼下，让人难以分辨他的相貌和神情。
  有阶位较高的骑士长辨认出了他的身份，急忙向海莉西禀报，是叛徒柯林斯伯爵。
  她终于停在了与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垂下眼睫与他对望。
  阿尔缇诺努力仰起头，血顺着下颌滴落，纵使天色昏暗，围观的骑士还是看清他似乎要说什么。
  “叛徒？”她神情依然带着冷酷，“就地格杀，无需带回皇城审判。”
  男人的指节猛地收紧了，他喉咙里发出掺着血声的咳喘，迫切得好像不顾自己的动作会让连接身体的皮肉断裂，狼狈地向她伸出手。
  “两只小队巡逻附近残兵，其余人回营修整，明日返程。”她对骑士长下了命令，调换马蹄，向来时的方向走远了。
  他的未婚妻还活着。
  她没有受伤，脸颊依然带着红润，唇色比玫瑰还要娇艳。
  但他的天使没有出现，这里不是天堂。
  不要走……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
  不是来挽救我的吗？不是来洗清我的身份，不是来迎娶我为帝国尊贵的亲王吗？
  海莉西……
  海莉西！
  是因为我受了重伤……对，她没有认出我……
  难道这里还会有第二个叛徒吗？她只是抛下你了。
  不！海莉西不会抛下我！
  我是她最忠诚的骑士，我们有最亲密的约定，我们……
  她赢了，她是远东战役的最终赢家，她将获得卡曼至高无上的皇位，将昔日的仇人全部清算。
  我……我也是你的仇人吗？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是你的未婚夫，你亲口许诺过的。
  她骗你的次数还少吗？
  难道……难道父亲说的是真的……你和希律一样，要对柯林斯家族出手……
  咳……咳……
  太迟了。他醒悟得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