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机械摆动。
  童颜摸着自己红肿的唇，待刺痛感缓解，用手背狠狠擦了下：“江屿，你再无法无天，也不该这样。”
  正在开车的男人突然被叫名字，又瞧见她脸颊上擦出一条红印，单手控制着方向盘，想她擦干净。
  “啪——”
  还没触到肌肤，就被猛地打落。
  “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没有道德吗？”她看着他，满目委屈，“你怎么不去亲你未婚妻！”
  江屿听笑了，道德二字，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
  “亲你一口就成了没道德，那被你家暴算怎么个事？”
  他乱说，还把手贴自个儿唇上，装出被打疼的样子。
  “……”童颜抿着嘴，找不到合适的词骂他。
  刚才他不经过她允许亲过来，行为算是强制猥亵。制造道路拥堵被警察找过来，是妨碍公共秩序。
  可她也不是计较这些，反倒他现在嬉皮笑脸的倒打一耙，把她当什么了。
  不过江屿的脑子本就异于常人，跟他讲道理，到头来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彼时车停在了曼城公馆楼下。
  “我走了。”童颜解开安全带，然而还没打开车门，就被江屿一把按住肩膀。
  他手指抚上她的嘴角，轻轻擦拭。
  童颜自知推不开他，也不敢惹他，垂下头导致模样愈发委屈。
  “我爸不知道你今天会来，他确实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拒绝了。”
  “干嘛告诉我。”她卷起领口的蝴蝶结带子，有些局促，“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带你去江家，又不是为了气谁，是带你见家长。”
  童颜一怔。
  终于把那点口红印擦掉，江屿盯着她干净的面容，满意地笑了笑：“我有你了。”
  话落瞬间，童颜的心跳失序，一下一下，和雨刮器一样重而有力。
  两秒后，她抬头，兀地问了句：“小叔，你是在跟我告白吗？”
  又叫回小叔了，江屿却觉着生疏。
  而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去顶楼餐厅吃饭，她也是突然问他：小叔，你是不是喜欢我？
  当时他回答不喜欢，就想再睡一次。
  一雄一雌，果然容易日久生情。
  “是。”他毫不掩饰。
  童颜当场被噎住，没想到话锋会偏转成这样。
  其实她不太理解他们奇怪的关系，明明最初靠近不过各取所需的筹码交换，相处时却总被他带着打破所有规矩，在拉扯中越陷越深。
  就在脑子千转百回时，忽然一张俊脸歪着凑过来，在她眼前放大，扰得她呼吸微滞。
  “还生气呢？”男人目光如炬，似乎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怪不得亲你嘴巴的时候发酸。”
  童颜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前面在生气，听他这样说，才反应那些话原来是他在跟她解释。
  那么……他在哄她？
  “我才没有生气吃醋！”童颜一贯傲娇，脑袋一甩，那丸子头duang的甩在了男人脸上。
  “诶。”
  这一下，触发了江屿的闸阀。
  “不高兴就动手动脑。”他极其夸张，“我这要是抛弃你和别人跑了，你不得拿把枪给我崩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乱碰我，总是突然凑过来吓到我了！”童颜眼神幽怨，“再说，我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大早被你叫醒，到现在饭也没吃上，肚子都饿扁了哪有力气打你，少污蔑我。”
  论起卖惨，还是她技高一筹。江屿坐回去，指腹上沾着她的口红，他捻了捻，再开口已是调情：“回去我做给你吃。”
  这个动作看在童颜的眼里，莫名的充满诱惑，后知后觉自己上了他的道，先前伪装的淡定早暴露了。
  套路好深的一男人。
  “不用了，我要回去补觉。”童颜唯恐再待下去乱了分寸，打开车门一条腿踏在外面了，又回过头来，“回我自己那里。”
  说完，她保持着姿势等他答复，好像方才硬气的人不是她。
  江屿轻扫一眼童颜的神态，这一会儿肚子饿，一会儿要睡觉，还在耍小孩子脾气。不过他只管遵守和她的七天约定，也就没勉强：“那行，晚上过来陪我吃饭。”
  典型的命令，童颜倒是乖巧，连声应着“好的好的”，跳下车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回屋里，童颜就把自己扔进沙发，在心里拟了一份自省书。
  《如何避开江屿不正经的套路》
  第一页的内容她都想好了：不正视对方眼睛，少跟对方说话，非必要时绝不能搭腔，暴露自己的弱点。
  江屿总能透过她的表情，看穿她的想法。
  可她认识他那么久了，始终摸不透他。
  “所以现在是什么关系呢？”童颜拟完，自言自语地念叨了句，发现自己竟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概括。
  不是情人，也算不上恋人，他们从来不平等。
  思绪飘散到这个时候骤然停滞，童颜拍拍自己的脸蛋，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肖思逸发来两条短信，第二条间隔了五分钟：【如果你没时间的话，我可以给你送过来，现在就可以。】
  或许经历刚才那一出，心思较为敏感，童颜总觉得对方的潜台词是想要见她，然后可能会说出些令人尴尬的话来。
  虽然迫切想拿到日记本，但不可能让人来住的地方，童颜犹豫片刻，还是回了句：【新年快乐。今天过节没有时间，明天我再跟你联系，可以吗？】
  发送完，她盯着天花板乱思到眼睛发酸，才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这会儿小洛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躺沙发上搭着二郎腿数红包的女孩，惊讶了下。
  “小童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童颜掀眸看了眼，数着一迭迭钞票坐起身：“拜完年没什么事，收了红包就走了。”
  “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来，没有备菜。”
  “冰箱里还有饺子，凑合着吃点，我晚上去小叔那儿，给你打包过来行吗？”
  “嗯。”小洛刚坐下，立刻被人从身后一把圈住。
  “你看！”童颜抓着红包晃了晃，感受着金钱发出这世上最动听的声响，歪头一笑，“我发财啦！”
  小洛跟着笑了笑：“新年快乐小童姐，你塞在我枕头下的红包太大了，谢谢你。”
  “姐姐给妹妹红包应该的，要是外面没下雨，我就带你出去吃大餐了。”
  童颜低头看着小洛的肚子，由于穿着小背心，那儿鼓起的轮廓比往常显眼。
  “你是不是怀孕了？”
  小洛一惊，背脊微不可察地绷直。
  童颜就是随口一说，没注意到对方的异样，正巧手机震动，她下意识拿起来，背过身查看。
  【好，我等你。】
  肖思逸的文字有些暧昧，童颜不知如何回复。
  而小洛不好奇，也没偷看，思考着怎么回答那个问题。
  她不知道童颜是开玩笑，还是从谁那儿知道了。实际周强送来饺子的时候，就问过她孩子是谁的。
  小洛没什么好隐瞒的，周强也像是早有预料，什么都没交代，什么都没做。
  越是平静，小洛反而越不安。她清楚就算周强和江屿没有告密，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在变大，迟早瞒不住。
  她并非存心隐瞒，只是没想好怎么开口。更清楚肚子里多出个人，将会面临怎样的情况。
  小洛深吸口气，“小童姐，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说。”
  小洛侧过身，突然愣住。
  女孩像乌龟一样趴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摁键，看不到编辑的内容，只能看到她屁股后的白裙子一片血渍。
  决心说出口的话又咽回去，小洛放低声音：“你来例假了。”
  闻言，童颜噌地扭过头看一眼裙子，又看一眼躺过的位置，大呼一声“哎呀”跳下沙发。
  一晃眼，客厅里只剩下了小洛。
  她帮忙收起散开的两个红包，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扯出一个微笑。
  快叁个月了。
  童颜性子温吞又好说话，会接受这个孩子的吧？
  念头在心间盘桓片刻，小洛暂落下悬着的心，去厨房捣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