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明月,请温和地走向我的夜·22
作者:
皆非 更新:2025-07-26 14:05 字数:4814
方汉和席月萍被查了。
方晚大脑褶皱都被捋平了,她揪着头发,大脑似乎已经对“被查”这两个字的具体含义做不出反应,无法分析形成有效信息告诉她是什么意思,但方展的语气很凝重,甚至不知所措,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迷茫。
他们的官位升迁本来就引人注目,大家似乎都心里门清又不清,使劲儿想要拨开那层迷雾找寻其中的真相,也许是宝藏,也许是干枯的稻草,更也许是登天的阶梯。
看来是稻草。
原因当然是有热心群众举报,但起点其实是方晚。
周怀辰送给过她一支价值几万块钱的大文豪系列的钢笔,方晚觉得贵重压根没怎么拿出来写过,就为了哄周怀辰开心写过一次,之后就放在家里不见天日。
就这一次出了问题,有人看到有人传播,真真假假无处明说,但最起码方晚父母那点工资压根不够她买这样的钢笔。
连带着温华也遭了殃,有人说他向方晚父母行贿,商人与官员勾结的戏份是烂大街也是最常见的事情。
你要问为什么别人家的高干子弟身上那么多贵重东西没被查,那大概……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意外是接踵而至的,方晚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祸不单行”。
李树生来学校找到了她,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她的开场白十分简单。
“我已经知道了你在跟怀辰交往的事情,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嘛有互相爱慕的心思很正常,阿姨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也是十分优秀的女孩子,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彼此能够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去。”
方晚的脑袋是轰隆一声巨响,她甚至不知道李树生是怎么知道她跟周怀辰的事情,她只是潜意识觉得这件事被家长发现就意味着判了死刑。
李树生的姿态很优雅,甚至在看向她的视线里有带着一丝丝同情与怜悯。
方晚突然觉得很恶心,把穆曼文发给她的图片调了出来给李树生看:“李阿姨,我想你找错人了,我跟你儿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个才是你儿子的女朋友。”
李树生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她拿过手机仔细看着那张照片,脸上露出细微的崩裂的痕迹,大概是她一直都是掌控全局的那个,没想到周怀辰玩这种把戏。
如果继续扒着方晚,认定她跟周怀辰有恋爱关系,那么她也得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朝叁暮四朝秦暮楚的小人,如果不扒着方晚,那么就是她搞错了,还得跟眼前这个小女孩道歉。
“是嘛……如果是这样,当然是最好的,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从未交往过还是在这之前就已经分手……”李树生笑了笑,把手机还给她,端起咖啡轻抿,“总之,你是个优秀的女孩,不枉怀辰特地挑了那么贵重的钢笔送给你,还请你看电影之类的……”
话到这里,李树生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她微微抬眼,昂起下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涨红的小女孩,一句都说不出来。到底太稚嫩太年轻,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看来他们家不是傍了个坚不可摧的靠山,只是个替罪羔羊。
挺可惜的。李树生想,清官很多,但清官往往爬不上来,他们有着坚定的原则与信念,不愿同流合污。真的,挺可惜的。
方晚忍不住给周怀辰打了电话,不出意外的没有接通,她的脑子里不由得幻想他正在做什么,跟那个女孩,他们朝夕相处,最是容易产生新的感情。
产生就产生,为什么要骗她吊着她?
如果周怀辰坦言已经喜欢上别人要分手,方晚最起码会敬他是条汉子。
既然电话打不通,方晚只能发信息跟他说分手,然后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
父母被叫去市委接受调查了,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那是方晚最迷茫最痛苦的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开始躲着她,哪怕一切都还没有盖章定论,他们也如同地震来临之前的动物们,开始提前几天纷纷出逃。
出逃倒也还好,最多也就是不接触了,连带着老师对她的热情都下降了很多,但怕就怕落井下石的。
方晚走到哪都能听见嘀嘀咕咕的声音,在背地里看她,说:“这就是方晚吗?那个傲的不行的家伙。”
“不就是仗着跟温华认识,家里也还有点权嘛,现在听说父母都被查了,我看她还能怎么蹦跶。”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方晚开始懂这个四个字。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彼此都是普通同学,不亲近也不怎么疏远,后来开始讨好她,贴着她,明里暗里跟她搭腔,现在嘛,一个个避如蛇蝎。
连董子衿她们都不怎么跟她说话了,她主动喊人,她们都是疲惫应付,嗯嗯啊啊几句就借口离开。
只有穆曼文还陪着她,一如往昔地上课下课一起去厕所一起吃饭。
方晚压力很大,有一次在阳台跟方展打电话,说调查的时长有高达叁个月的,甚至可以上报延长至四个月。两兄妹压力都很大,方展受到的待遇一点都不比方晚好到哪里去。
可方展不能暴露自己的软弱,他还安慰着妹妹:“你还好吗?钱够不够?有没有受委屈,那些人你不要理他们,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如果不舒服,就跟我打电话,我一直都在。”
方展知道方晚跟周怀辰分手了,在得知原因后他甚至想去暴揍他一顿,他万般珍视的人居然被这样对待,方展真的气昏了头。
方晚打完电话到了自己的桌前,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趴在桌子上大哭。
穆曼文回来了,没说什么,只给了她一瓶牛奶,抱着她,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尽情宣泄。
方晚哽咽着让穆曼文不要跟她玩了,会遭殃的。
穆曼文却捧着她那张哭的跟小花猫似的脸:“操!方晚!振作点!你他妈要是被这点事打倒了!老娘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那些人不就想看你这样吗?越这样你越不能认输!再说了,纪委邀请就一定有事吗?说不定没事放回来了呢!你不相信别人你还不相信你爸妈啊!再不济相信你的温华哥哥嘛!也给人家回个电话回个信息,他电话都往我这里打了好几遍了!瞧你那糟心的前男友和前男友他妈!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
穆曼文把一帮人都骂了个遍,成功把方晚逗笑了。
月假的时候,方晚一个人回去。
方晚平静地注视着那迭试卷以及那堆高高的书,她所痛恨的,所珍视的。
方晚突然就很想打电话给周怀辰,想听听他的声音,那温柔的安慰她的声音,可这时候他的手机早就被没收了,他压根接不电话。他们之间也分手了,他甚至一条短信都没有发过来,回应她的分手。
也许他正跟另外一个女生在一起,一起讨论题目一起吃饭一起为对方打气加油,然后就在这样漫长的几个月内诞生再正常不过的感情,高过异地连聊天都没几句的正牌女友。
方晚觉得难受极了,捂着心脏,那里被人抓住了绞紧了窒息了,让她蹲在路边大哭。
一辆车停到了她的身边,方晚抬头一看,是温华。
方晚抹了抹眼泪,但怎么都抹不干净,温华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体抱住了她。
“我来了,晚晚。”
—
周怀辰拿到手机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了,他打不通方晚的电话,发信息显示被删除,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好在班群里艾特方晚问明白,毕竟里面就相当于一个公共场合,不好开口。
他去借别人的手机,打过去也没人接。
周怀辰不得不去问董子衿她们,但她们支支吾吾的什么都没说。
回到京勇市,周怀辰第一时间就要去找方晚。
邬璇缠他缠得很紧,也要跟着他回学校,周怀辰从未如此厌恶过一个女生,他总觉得哪怕再不喜欢对方也应保有绅士的礼貌,如果周怀辰知道她会这么难缠的话,他当初就不会从她手里买暖水袋。
“我说过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周怀辰皱眉跟她这么说。
邬璇有羞耻心,但道德显然被青春年少的情爱冲散了,当她凝望着周怀辰低眉认真做题的侧脸时,那点少女情怀就忍不住化作一只只小蝴蝶飞出窗外。
“我不在乎,我也知道你女朋友是谁,可是我们可以在一起,只要不告诉她不就好了?”
偷偷地开始,偷偷地结束,甚至可能到他们俩个结束他们仍然在一起,她就可以成为唯一了。
周怀辰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观念,越躲着越靠近,更何况本就不可能一直避着,他们是同级竞赛生,她的天赋绝伦,但很可惜道德低下。
她甚至毫无廉耻之心地扑到他怀里,周怀辰握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推开,她抱得很紧,周怀辰甚至推不动。
“邬璇!”周怀辰厉声警告,双手仍然放在她的肩膀上,做好要放下绅士礼仪的准备,“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有点廉耻!”
邬璇哼哼了几声,不情不愿地松开,周怀辰立马推开她,一脸觉得恶心的模样。邬璇看着他回住宿的背影,跺跺脚,转身走了。
京勇市已经开始转凉,周怀辰刚到家,给穆曼文打了电话,打了几次那边才接。
“喂?”对面传来穆曼文慵懒的声音。
“穆曼文,为什么我打不通方晚的电话?她换号码了吗?”
穆曼文在那边愣了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方晚应该打了不少电话给他吧?还发了信息,只不过是分手的,就算收了手机,拿回来不也能看见吗?
都分手了穆曼文也没那么多讲究,看了看自己新染的指甲:“啊……为什么要来问我?”
“我问了董子衿她们,她们不肯告诉我,是方晚出什么事了吗?”周怀辰有不好的预感,可封闭式的训练让他对外界一无所知,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逛。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晚晚家里出了点事,听说被查了,父母都被纪委叫过去一个月了,半点风声没露出来。”
周怀辰脑袋轰隆一声巨响:“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穆曼文反问,“晚晚上个月月底为了给你惊喜跑去比赛地点看你,她惊喜还没到,你倒是给了她一个好大的惊喜。”
“什么意思?”
“你不是都交新女朋友了吗?装什么啊……”
周怀辰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捏了捏眉心,喉咙露出疲惫又无奈沙哑的声音:“……你说什么?”
穆曼文挂了电话,给他甩来一张照片。
周怀辰真觉得天都要塌了,这照片不知道谁拍的那么有水准,快门按下时刚好位于他双手放在邬璇肩上要把她推开的瞬间,再借个位就变成了一对情侣要拥抱的模样。
方晚知道了,所以跟他分手了。穆曼文还说李树生亲自来了学校,劝方晚跟他分手。
可是电话为什么会没有?短信为什么也没有?
正当他思索气得头昏时,李树生回来了。
李树生看见儿子,微笑:“考试怎么样?妈妈知道你很辛苦,已经跟你的教练打过招呼了,明晚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周怀辰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不舒服?”李树生面色依旧是柔和的,千年的狐狸。
“你是不是去找方晚了。”
这是个陈述句。
李树生嘴角的笑容淡了点,依旧姿态优雅地坐到沙发上:“所以呢?要对自己的妈妈开启判决定罪准确吗?”
“你跟她说了什么?分手?”周怀辰声音大了起来,尤其是李树生那一脸无所谓,甚至有些轻松的模样,好似只是甩掉一团垃圾,“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跟你说了又怎么样?你能代替她父母去接受纪委检查?还是说让纪委再顺藤摸瓜摸到我们家?!非得把妈妈也毁了你才甘心?!”
李树生今年四十五岁,她一步一步地爬,从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沟沟里面爬出来,好不容易到这个位置,说她是个做大事的人,能够在四十五岁这个年纪高人家同等年纪的人两级,有些人到死都做不到这个级别呢她做到了!
她死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给毁了!她深知官场里面那群人口蜜腹剑,狼子野心,高官厚禄就那么点,每个人都拼了命似的往上爬,把别人拉下来把自己占上去,她可太清楚罗马之后是怎样的凄凉生活。
周怀辰真的对她失望极了,在她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被交易的,所谓的真心真情都是权欲之下不入流的产物。
她把权力奉为圭臬,把道德踩在脚底下。
周怀辰懒得跟她争吵,正要出门去找方晚,他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但是以前的学生册上有地址,他可以问一下老师,只要解释清楚,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背后却传来李树生凉凉的声音。
“怀辰,今天你敢走出这道门,也代表了你不再认我这个妈妈,你觉得那个女孩比我重要,从今往后妈妈会断掉你的一切经济来源,你就要学会自力更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