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这样直白地告诉我,不怕我反手告你越权越职?”南观上下换了条腿交叠在一块儿,身体微微前倾。
闻过也向前屈身,堪称深情地注视着南观:
“你没有过问我打算怎么做。一是因为你心里门儿清,二是因为你默许,三是因为……你是我这边的。对不对,南大总督?”
南观微笑不语,眼梢略微抬起,眼底里带着一缕廖人的寒光,像是烈日照着冰川的棱角,叫人看不清他藏在水下的思绪。
闻过也笑而不言,喊了声“秦军”,正在门外偷偷贴着门竖着耳朵的秦军立刻寒毛炸起,抖着手一把推门进来,听到闻过说:
“把你们南总督送回去。人伤病员跟着咱东奔西跑、车马劳顿的,这半天累得够呛。南大总督,回去休息休息,我有消息了打你电话,ok?”
秦军憋了又憋,把那句“老大我真的要把南总督运回你家吗!”硬生生吞进肚子里:“是!保证完成任务!”
“我还有一个问题。”南观点头起身,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闻过。
“——刚刚在孔区长办公室,你怎么知道舒河回明江了?”
闻过“啊”了声,悠悠道:“是吗?看来金康招待的酒店不够好嘛,让爱笑小哥这么快就回去了……”
他的三庭五眼真是潇洒锋利,鼻梁高挺,薄唇窄颌,难以言喻的侵略感从他笑着的面孔每个毛孔里,无声地飘出来,钻进他笑意的瞳孔里。
南观因为内伤未愈而雪白的脸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闻过。
“……闻上尉升得这么快,不仅仅是因为脸啊。”
闻过在关注南观亲信舒河的行踪和动作,两人心知肚明。
南观讥讽他用代管权用得毫不心虚,手伸得这样长;闻过则适时地装傻充愣,大有你在我地盘里,你能奈我何的蛮横无赖意味,看着真想叫人往他俊美悍气的脸上当面抡一拳。
南观终究没有顺应民心地往闻过脸上刮上一大耳光子,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施施然转身走出招待室,身后跟着一脸“我听到这么多不该听的是不是要被秋后问斩”、极力掩盖恍惚神色的铬刚副队秦军。
门被啪嗒合上,闻过架着长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过了很久,才慢慢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多话,只是恭敬地叫了声:
“闻少。”
闻少,不是闻大少或者二少。
京北闻家直系兄弟几个,只有闻父走了经商的路,闻过的几个叔伯仍然在核心区系统内经营工作。
然而造化弄人,闻过同辈的堂兄弟几个里,反而是闻过早年被送进“煅火”,在铬刚部队步步高升,破格拔擢,跟继承他爹妈的家业不知离了十万八千里!
但即使如此,闻过是闻父的独生子,即使他除了去给他爸打过几个暑假的螺丝,闻过对公司经营半点涉及也没有,但这不妨碍他能够直接联系到主理人、几个重要的经理和总裁,对方一般会礼貌地称呼他为“闻少董”或者“闻少”。
——因为,闻过是有股份和分红的。
“李叔,”闻过客气地叫了对方一声,寒暄几句后,边用两指搓着鼻梁边直截了当道,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慵懒和冷酷,“我要在金康围剿一个人……啊,商人,叫张冼民……不用藏着掖着,步子放大,要让他能查到是我指使的……几天?”
“越快越好。最晚明天中午,不,上午。”
闻过往面前的玻璃桌上呵了口气,用手指画下几笔,注视着那几个“7.11“7.12”“3”的数字和日期。
“我时间不多。其他的不用考虑,成本不是问题。只有一点烦您上心,要快。”
对面连声称是,紧接着电话挂断,耳畔传来机械的嘟嘟声。
“……”
玻璃桌面上的热雾逐渐变淡、消散而去,只留下零星朦胧的水痕。
云层遮挡住烈日,招待室倏然暗了下来,闻过深邃的眉眼刹那间沉入灰色的阴影,一向含笑而浑不正经的英俊面庞,此刻充斥着极富压迫感的冷峻沉思。
数秒后,他摁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停滞一瞬,随即像是下定决心般,拨出一个电话。
“滴——滴——”
“哟,小过啊?”
话筒那端隔了快十秒才接通,环境沸腾嘈杂,听起来像是在宴席上。下一秒有谁轻轻地叫了声“闻部”,被那人挥手示意稍等,拿远了电话说“我侄子,一会儿回来”,紧接着对闻过笑道:“难得你百忙之中给你二伯打电话,啊?还以为你连家都忘了在哪儿呢!”
闻过也笑了起来:“二伯,知道您这阵子忙,我本来想过几天回京北的时候上您家拜谒,这不是遇到难处了,提前找您搬救兵来了嘛!”
闻二伯笑骂:“油嘴滑舌!什么事是你闻队现在搞不定的?说来听听。”
“我想拜托您查个人。”闻过一下一下地指腹点着茶几,眉梢微微压紧,眼底掠过一丝寒亮的光。
“六年前,‘煅火’的总教官lin,”他顿了顿,“您有办法拿到他的照片吗?哪怕一个侧脸也行。”
“……”闻二伯的口气陡然压紧,低声喝道,“你要干什么?那个级别的负责人,档案都是机密保存的,很不好调。”
“不,不,”闻过说,“我哪敢让您冒那风险?您相信我,我只是想要lin的一张照片……他在训我的那两年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但我不信他去开会的时候还带着那面罩。我也不耍无赖,如果他的相貌信息,真的像南大总督那个系统的高层一样受严格保护,您跟我说一声就成,我绝对不多话一句。”
对面沉默许久,缓缓道:“臭小子,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不答应你吗?——我回去就给你找,等消息吧你!”
“哎,谢谢二伯——”
“闻过,”闻二伯一字一句地、沉声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明白,但二伯还得提醒你,别乱来,不该知道的少掺和。现在南观在你辖地里,他是个狠角色,你留点心眼,别得罪他,也别被他那堆事情卷进去。”
“我哪里像会到处得罪人的人啊?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闻过笑了起来,“南大总督可欣赏我了,我俩相处得简直不要太融洽!”
闻二伯对这个小侄子欠儿巴拉的性格习以为常,还以为闻过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没多想,叮嘱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如果闻部知道他的好侄儿强行把南总督带到自己家,同吃同住同睡一个屋檐下,还对人动手动脚软磨硬泡,血压得窜到二百八!
第30章 破绽
秦军在驾驶座正襟危坐, 视线不时通过后视镜瞄到后面去,神色颇似憋不住竖着两只耳朵但又拼命往下压的大狗。
南观倚在门边,优美的侧脸半沉入光晕, 一动不动地望向窗外,忽然若有所感地目光一转!
秦军立刻闪电般收回乱窜的眼神,神情刚烈坚毅目视前方,身躯僵硬堪比钢板,连军绿色部队短t圆领上露出的青铜铭刻, 都屏息似的不闪了!
这位南总督到底是何方神圣!老大到底把人当什么护着供着啊!
邵家辉——当时在监控室的另一个铬刚队员——失魂落魄地传递完信息回来了,看到审问结束, 自然而然亲昵去揽冷面大美人的、嬉皮笑脸的自家老大, 眼珠子瞪得就跟活见鬼似的。
秦军满脑子的“?”,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闻过一个眼神看得浑身一激灵,唰地窜起来吆喝着找人去处理手续。
等到目送完楼抱琴开车送徐诗莹缓缓离开,拿一份工资干十份活的勤勉副队,喘着粗气耷拉着耳朵回到办公室,矿泉水刚灌进喉咙, 就听到冯妍——技术人员,被派去提取徐诗莹聊天记录的那个,楼抱琴调查分队的下属,头发剪得假小子似的铬刚队员——一边拍桌一边狂笑道:
“我说什么!我说闻队不是不行吧!总有人看得上咱们英明神武帅气逼人的老大吧!人就算被潜规则也是有伴儿了啊!——交钱交钱, 当初说闻队二十五岁前找不到对象的罚三倍啊!三十岁两倍!愿赌服输!”
秦军没憋住一口水喷出来,顿时爆咳不止!
“咳咳咳咳咳咳——”
“秦哥!”女技术员一边呸呸往指尖吐口水一边哗啦啦数钱, 见到敬爱的秦副队立刻两眼放光,周围一圈肉痛地掏钱的铬刚队员登时轰隆隆地围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大嫂好看不?哪里人?”“老大真谈了啊?”“虽然闻队被潜规则这件事早有预期,但我们铬刚门面被连框拆了带走这事儿还是太早了, 闻队他还那么年轻……!”
秦军好不容易顺过气来,面色诡异至极,瞪着大眼睛,抖着手指头指着冯妍:“你哪儿听来的!信谣传谣知法犯法的好不好?”
冯妍说:“辉子说的!”
邵家辉脸瞬间涨红:“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