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
付萌萌 更新:2025-09-27 15:43 字数:3186
第32章
医院长廊灯火通明, 对面马路上霓虹灯闪烁着静谧的夜色。
直到尖锐的警笛声“呜呜呜——”的在城市上空炸响,一路疾驰着由远及近,带起一地飞扬的尘土, 车顶红蓝交错的灯光噼里啪啦的忽闪, 打头的那几辆警车呼哨一声在医院门口紧急停下。
为首几名警察扶着一个人从车后排钻了出来, 各个都是脸色苍白,一身的灰土。
“人来了!快快快拿水管, 联系疾控中心, 准备阻断针剂, 让相关科室立刻参与会诊!”一大帮医护从急诊前的阶梯上狂奔而至。
“来之前伤口冲洗过了没有?”
“冲了十五分钟!”于文嘉抬头迅速回答。
“从市局调一份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信息给医院,核实对方艾滋病的治疗情况,如果他病毒载量较低的话, 是有可能阻断成功的。”打头的医生语气尽量冷静, 握着李珩的手臂道:“别怕警官。”
李珩从刚才事发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任由旁边同事将他拉扯来去, 直到于文嘉在他旁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微弱的抽泣。
他才后知后觉的分出一点心神, 偏头低声跟小姑娘说了一声:“没事, 别哭。”
于文嘉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艾滋病的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就算不死,后半辈子也离不开药物了,一旦感染,身体的免疫系统将全面塌陷,随便一个肺炎就能要了李珩的命。
刚才那嫌疑人的牙齿深深的嵌进了李珩的皮肉,在手腕上烙下了两排触目惊心的血印。
“周局!您怎么还过来了!”齐捷大步跑下阶梯去接局长。
周局来的匆忙, 第一件事就是问李珩什么情况了。
“第一时间送医院,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好说,但是根据那个嫌疑人之前的病例来看, 他这半年起码在医院接受过三次治疗,唾液里的病毒数量比正常艾滋病人要少一点,情况没我们想的那么糟。”齐捷急促道,额头不自觉的在往外冒汗,说话间牙齿打着颤咯咯作响。
周局瞥他一眼,示意他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齐捷喘息着平复了一下心绪,强自冷静道:“李队还在里边打阻断针,我带您去看看他。”
李珩坐在病床上发呆,神情呆滞的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刚才几针下去他都毫无感觉,也没表现出痛色,也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担忧,尽管自己现在生死未卜。
门外不时传来同事们的争吵,有几个警察在指责齐捷,指责他为什么制服犯人的时候没跟上去,为什么反应总是慢半拍,他当时明明就在旁边,明明再早一点就可以上前制止的。
齐捷一句话都没争辩,连一点音都没有。
李珩动了一下手臂,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想说句话,谁料他刚一出现,就被一众警察七手八脚的围了,他们纷纷呵斥他坐回去别乱动。
李珩无奈,只好又坐回病床上。
“吵吵什么呢?”周局从拥挤的走廊里穿过来,周遭立刻安静了不少。
领导一来,再多的埋怨和各种混杂着关心的焦躁都偃旗息鼓了。
“都回去吧,医院不让留这么多人。”周局挥手驱散众人:“我进去跟他说几句话,小齐,小于你俩赶紧回市局,协助审理刚抓的那几个人,问清楚现场的那袋毒品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
“是。”
转瞬间病房和走廊里空荡下来,只剩下李珩和周局两个人。
李珩抬头和周局对视着,半晌抬了一下那只完好的手,朝他指了一下另一边病床:“您坐?”
周局没理他,仍然抱臂站在原地。
“你今年多大年纪来着?”
“二十八,再过几天就二十九。”李珩答道。
“二十九。”周局重复了一遍,定定的注视着李珩那双永远平静而锐利的眼睛,他经常被这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沉稳与镇定欺骗,因此总是忘记李珩其实是个没过三十岁的年轻人。
“你今年二十九岁,如果感染了这个病,你知道你后半辈子就彻底完了吗?”
李珩沉默不语。
隔了很长时间,周局也没说话,他才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领导的脸色,紧接着李珩一怔。
他发现周局的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几分湿润。
李珩张了张嘴,诧异的望着他:“领导?”
“你是个好警察。”周局开口道。
病房里满目雪白,屋外走廊堂风呜咽,消毒水凝成的颗粒在虚空缓缓漂浮。
“可是好警察,总是没有好下场。”
……
“二十八天,按时服用阻断药,每天定闹钟,一次都不能少。”医生叮嘱道。
“四个星期以后来院里检测,就算结果呈阴性也不能掉以轻心,还得推迟几天多测几次才能正式确定是否感染。”
李珩点点头,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沾了血的制服也已经换成了黑色长袖,他戴着口罩,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将自己与外界隔绝的彻彻底底。
于文嘉在旁边小声说道:“副局给你批了长假,你暂时不用去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老大,你有需要我帮忙收拾的行李吗,我给你从单位打包带到家里。”
李珩依照惯性想伸手拍拍她,说不用了,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又硬生生收回去了。
“不用,你回去吧,我没什么要拿的。”
李珩没打车,也没坐公交,一个人从医院走回了家。
出租屋单元房门口的小土狗见到他就高兴的汪汪大叫,扑过来蹭着他的腿摇尾巴。
然而李珩一反常态的没有俯身去抱它,长腿一迈躲过它胖乎乎的身体,闪进了单元楼里,还顺手把大门关了。
“呜汪!汪汪!”
小土狗委屈的在门口转了两圈,抬头冲李珩家窗户的位置又可怜巴巴的嚎了几声,窗户始终关的严丝合缝,直到确定李珩彻底不会出来了,小土狗才垂头丧气的摆了一下尾巴,把自己蜷缩到路边卧着去了。
出租屋里一片黑暗,不久前雨季刚过,满屋充斥着秦城夏天独有的水汽,黏腻的潮湿仿佛看不见的巨手,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游走。
前两天出门加班的时候走得急,忘了开窗通风,屋里全是憋闷的暑气。
李珩坐在浓重的漆黑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能证明坐在沙发上的生物是个活人,屋子里的味道并不好闻,他喉结上下滚动了片刻,俯身压抑着咳嗽了几声,肺腔里都是湿漉漉的酸涩。
于是他起身去开了窗,一切照常的换衣服,洗澡,处理前两天冰箱遗留下来的剩菜,把它们倒进垃圾桶里。
窗外蝉鸣刺耳,扑棱着翅膀的蛾子停靠在他没来得及装纱网的窗户上。
李珩路过的时候看见它,就站在窗户口跟它对视了半晌,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看着蛾子出神,蛾子不动,他也不动,最后蛾子不耐烦的挥挥翅膀,从窗沿上飞走了。
一切与以往如出一辙。
日子总要一天天过下去,少了谁都一样。
李珩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外露的人,大部分时候他沉稳自持,从不走心,偶尔一两次被逼无奈,都是因为梁薄舟那孙子。
现在他跟梁薄舟彻底毫无干系了,自然也没有让他值得情绪外露的事情,他自己也不值得。
李珩一边将阻断药就着水吞下去,一边仍然没什么起伏的想道。
“噼里啪啦!!砰!”一连串的礼炮声炸响在山门空地上,连带着旁边巍峨的寺庙都震了几震。
半空中全是飘飞炸响的彩带,数米长的鞭炮从最开端被点燃,然后一路火花带闪电,炸的尘土飞扬,喜气纷纷。
“祝《明月落西楼》拍摄顺利,开机大吉!”
梁薄舟举着剧组发的红包,一身黑色恤上印了“明月落西楼”五个大字,黑衣长裤,现身剧组开机现场,他双手执香举过头顶,神情虔诚拜了三拜,最后将三支香插进了案前。
身后响起如雷掌声。
“哎呀,我当时拿到这个本子的第一眼,就觉得男主人选一定得是薄舟,气质,外形都太贴合秦楼主了。”
“我后来再一读原著啊,完全带入的就是薄舟的脸,就好像是秦楼主从书里走出来了一样!可惜他那段时间一直没档期,我就干脆把这个本子撂到一边,都没打算拍了,哎!谁能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还真让我给把男主死磕下来了!”
梁薄舟被导演搂着肩膀,一边笑一边听他热泪盈眶的举着话筒讲当初片子筹备初期有多么多么艰难,在各个商务宴会上拉遍投资都无人问津,好在最后梁薄舟坚定选择了他,他也选择了梁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