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行偏了下头，目光投向不远处喝咖啡闲聊的三个人。隔壁是家咖啡店，蒙望又问：“喝咖啡吗？”
  厉行：“……”
  蒙望站在原地一脸茫然，而后听到那三人闲聊的内容。
  “……蒙望叛逃是因为他在莱德待不下去了，莱德这些年不止外斗，内斗也严重，蒙望这回就属于政斗失败，他不走也得走。”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响亮地嘬一口咖啡，“我早说他们这派从埃克斯死那会儿就不行了，蒙望当上指挥官勉强续一口，看吧，也就续到现在，仗不打了他马上下台。”
  “他要是老老实实待着也就算了，他还能当指挥官，”男人喝完咖啡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吸一大口然后自以为潇洒地抖了抖烟灰，“结果他非跟莱卡作对。”
  “莱卡是谁？莱卡的莱那可是莱德的莱，莱德最老牌的家族了，得罪莱卡还能有好？不打仗了随便寻个由头就能卸了他的职。”男人摇头叹息，“他就是看不清自己位置，太把他那级的评级当回事，莱卡哪儿是他能得罪的人。”
  “不是吧，兄弟，”隔壁桌另一个红毛说，“我听说蒙望早就想走，王森不让。不打仗了王森还不让走，双方打一架彻底闹掰了才走成。”
  中年男人轻哼一声，不屑道：“你知道什么。”
  红毛：“我朋友当时就在周围，眼看驾驶员逃生舱跟下饺子似的往海里掉。据说追他的就是三军，结果全军覆没。”
  中年男人面色微僵，“听你朋友吹，这军事机密也是他想看就能看的？”
  “有内斗，也确实打了，”又一个老头子说，“不过根源是蒙望要取王森而代之，他前线指挥官当久了胃口越来越大……”
  “真没想到蒙望这么年轻，”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看照片想象不到他杀过那么多人。”
  厉行眼底浮现笑意，侧目看蒙望。
  作为宇宙中最出名的s级alpha之一，蒙望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但知道他真实样貌的人却寥寥无几。
  莱德公开宣布蒙望叛逃，带着蒙望照片的通缉令一发出来转瞬扩散至整个宇宙，成了当下最热的八卦话题。
  按理说平日里蒙望听过的传言有比这离谱一百倍的，他从不放心上，听过只当一乐。今日当厉行面被这么说，蒙望发自内心地臊得慌，直想推厉行轮椅赶紧离开。
  “又涨价了！”一年轻人惊呼，“线索悬赏涨到10亿！翻倍了！几乎和人头价格差不多，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悬赏令！”
  红毛嗤笑他不懂：“你以为呢，那可是s级alpha。宇宙里各方势力那么多，有s级alpha的才几家，你以为剩下的是他们不想吗？是他们实在没有啊。”
  老头子摸着胡子笑，“蒙望大概率不愿意加入，不过能结个善缘也是好的。蒙望至今未婚，应该还有很多人打这个主意……蒙望毕竟是alpha，是alpha就有需求。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成，光是‘有机会留个他的孩子’这个念头也足够让某些人为之疯狂了。”
  厉行微微挑眉，一向平淡的目光中透出几分揶揄。
  “……”蒙望想解释，但不知道解释什么，就还是想推厉行走开。
  问题是厉行没发话他不敢。
  “……线索悬赏超过人头悬赏了！”年轻人持续刷新悬赏令界面，“之前为什么没人有这个想法？蒙望叛逃这些人一夜之间全出来了？”
  “之前是不敢啊，”老头子意味深长地笑，“你当莱德的帝国之星是摆设？”
  听到这句蒙望再也受不了，双手推着厉行椅背飞似的走到了无人的僻静处。
  厉行扭过头，蒙望的位置逆光，而这座星球虽然气候温和阳光不刺眼，对于刚刚恢复视力的厉行来说还是有些刺眼。
  他微眯起眼睛，下一秒，眼前被阴影笼罩。
  蒙望替他遮住了阳光。
  对上蒙望的红瞳，厉行想起什么，脸上笑意非常明显：“帝国之星？”
  蒙望抬手堵厉行的嘴，“没有，他们瞎说。”
  厉行指尖搭上蒙望手腕，前任莱德战场指挥官的胳膊就跟棉花似的被一根素白的指尖轻松推走，“我听他们也不全是瞎说。”
  蒙望语气坚决不容置疑：“这事儿上绝对是瞎说。”
  “这么笃定？看来确有其事。”厉行脸上带着笑，语气却从容不迫。
  他这张脸不常笑，偶尔笑起来就会让人非常心动。蒙望脑袋一热，半跪下来微仰头盯着厉行，“你很高兴吗？”
  他一蹲下就没人替厉行遮光了，厉行条件反射地眨了几下眼睛，黑白分明的黑眼珠在长而翘的睫毛间闪动。
  厉行停顿半秒，抬手摸摸蒙望的脑袋，“开个玩笑，别闹。”
  厉行苍白的皮肤在金色阳光照射下显得温润，蒙望感觉他的信息素又在蠢蠢欲动，又在濒临失控的极限。
  陪着厉行闲逛到太阳落山，阳光亮得晃眼，蒙望监督厉行戴上眼罩，一块儿回到欧文临时为他们布置的住处。常北凑过来汇报今日份重大事项：“四哥，您的悬赏一涨再涨，今天追加的资金主要源于莱德。”
  “谁啊？”蒙望尚未意识到常北给他挖了个坑，只知道他白天确实在街头听到了他的悬赏一直在涨，“伊诺干的？”
  常北偷瞄蒙望，最后决定废话少说：“不知道。”
  同一时间，厉行在耳机里通过欧文获得了常北汇报内容的完整版。
  吃过晚饭，蒙望推厉行到阳台。
  厉行摘下纱布后进入了一种什么都想看看的状态，医生和欧文都让他少用眼睛，但厉行觉得就算过度使用也能治，这属于可修复伤，便不放在心上，除了睡觉剩下时候都睁着眼睛。
  白天出门看街景看游人看大海，晚上在阳台上看星星看月亮看霓虹灯闪烁。
  蒙望陪厉行站了一会儿，今夜云层厚，晚风也比前几日凉，似是要下雨。又等一会儿还不见厉行有回卧室休息的想法，只好主动说：“今天风大，早点休息吧。”
  他第一次说类似这种话时的感觉很奇妙，对照顾厉行这件事有切身体会。责任感陡然而生，愈发把欧文交代的注意事项放心上，致力于圆满完成每一条。
  殊不知那之所以成为欧文的注意事项，是因为厉行对欧文的劝告充耳不闻——欧文没办法，才成了需要注意的事项。
  蒙望生平第一次在他与厉行的关系中扮演承担责任、主动照顾人的角色，很紧张，事事提防，生怕哪里没照顾到惹厉行不高兴。
  而厉行讨厌被管，一次两次他觉得新奇，次数多了便不耐烦。他身体不好但也不至于一碰就碎，多吹会儿风罢了能有多大事儿。
  他以前身体也不好，吹冷风会咳嗽，那会儿可没见蒙望冬天抢他被子时手软。
  他没理蒙望，睁着眼睛看夜幕之间的云层。他的视力还没完全恢复，边缘模糊的云层嵌在夜幕中像黯淡的银河。
  蒙望声音听起来有点急：“今天没什么好看的，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欧文说你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厉行给蒙望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和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静了几秒钟说：“嗯，是不如帝国之星好看。”
  “……”蒙望脑子里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黑夜漫无边际，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来自天上的光芒，绚丽的霓虹灯不时造访，为厉行精致的五官染上奇异色彩。
  厉行唇角弧度呈现出明显的嘲弄，蒙望不确定厉行又在讽刺他什么，不过他想起了厉行白天的笑容，以及他没得到的回答。
  ——厉行对这件事很高兴？
  他在高兴什么？
  这种事有什么好高兴的？！
  蒙望的五官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更为深刻，宽松的常服下是精悍的肌肉，还有一堆凶险的伤疤。
  被这张属于s级alpha的英俊面容注视，厉行莫名心悸。和什么都看不见时被注视的感觉很不一样……厉行镇定地回看蒙望。
  下一秒，厉行被从轮椅里拎出来，天旋地转，他被重重按在柔软的床铺中。
  s级alpha的身体压在他身上，目光灼灼，气息也烫得吓人，哑的和他难分伯仲，“你到底在笑什么？”
  厉行又想笑，考虑到被这个s级alpha压着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儿，强忍着笑意说：“没什么，别闹了。”
  听到厉行宛如哄孩子般的语气，还有明显憋笑的语气，蒙望脑子里的弦噼里啪啦地断成了烟花。
  而厉行还没意识到真正的危险，只当是他的阴阳怪气又把这头恶狼气炸毛了，像之前一样随便捋捋理顺了就行。
  他照常摸摸蒙望的脑袋，姿势原因拇指擦过蒙望额角暴起的血管。
  厉行觉得蒙望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沙哑地问：“你又在激动什么？”
  第73章
  显然蒙望也说不明白真正令他激动的点是什么。
  ——厉行高兴、厉行肯笑, 他也应该高兴才对，所以他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