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者:安南以南      更新:2025-09-27 15:35      字数:3098
  “传回徐家的消息亦有误,说是两位将军都没了……”
  “徐家二将军的夫人那时身怀六甲,当即受到刺激,一尸两命。”
  “徐家二将军虽活着回来,可家破人亡,此后他自请镇守西北,无诏再不回京,父皇封了他为忠义将军。”
  “两年后,也就是皇兄才七岁的时候,皇后自缢于未央宫。”
  “第一个发现皇后出事的人,正是皇兄。”
  姜时雪眼皮一跳。
  四公主声音低沉:“那时我还小,只记得皇后葬礼办得仓促,皇兄守灵时一滴眼泪都没掉,还被父皇骂他……狼心狗肺,不堪为人。”
  姜时雪一惊,莫说是在帝王家,就是寻常人家这样责骂自家孩子……也太过了些。
  第58章
  四公主摇头:“你不知道他在宫中的处境。”
  “虽然贵为太子,但母后早早去世,父皇又惯来不喜……加之尤贵妃得宠,二皇兄处处压制她一头。”
  “皇兄他这些年,其实很不容易。”
  “他们都说皇后娘娘昔日是耀如春华的一个人,我压根不敢信。”
  她想起未央宫压抑而沉重的气氛,还有皇后那张容色枯槁,总是眉心紧蹙的脸,垂下眼:
  “皇后待皇兄十分严厉,动辄打骂,别的皇子三五岁时才开蒙,皇后娘娘却要求皇兄能将四书倒背如流。”
  “幼时路过未央宫,常能听见皇后的打骂声。”
  “有一年酷夏难熬,人人都穿纱图个清凉,唯独他依然一身厚重长袍,后来他热晕在上书房,夫子将他的衣袍解开,才发现皇兄一身是伤,从鞭打到掐伤都有,他死死捂着,是不想叫旁人看见。”
  姜时雪听得眼皮直跳,她全然没办法将这些事和薛……和祁昀联系在一起。
  还有那徐皇后,一个会在春日同婢女踢毽子取乐的鲜活小娘子,怎会变成那样可怕的模样?
  四公主似乎瞧出她心中所想,道:“阿雪在宫中待的时间不长,自是不知道深宫会将一个人摧残到什么程度。”
  “更何况……”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株白玉兰。
  正因痴情,才更生不如死。
  徐清影死时,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老国公悲恸不已,皇后下葬后,他延续了徐清影在时的习惯。
  每年春来玉兰花开,徐清影都会叫人小心翼翼收集这株玉兰掉下的花瓣送入宫中,制成香囊。
  可惜四公主记忆里从未在父皇身上见到过玉兰花香囊。
  姜时雪听完,再抬头看那那株玉兰,心口憋闷得厉害。
  四公主叹道:“若非荣国公相护,父皇不敢动作,否则皇兄这太子之位,恐怕……”
  姜时雪现在才知道,恐怕当时他流落余州,便是有人蓄意谋害。
  所以才不敢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么?
  四公主今日是来当说客的,眼下将皇兄交代她的说了个七七八八,暗自观察着姜时雪的神色。
  “阿雪,皇兄瞒你是不该,但很多事情都事出有因,并非他想刻意捉弄你。”
  这话竟死死踩在姜时雪的痛处。
  她明白祁昀洞悉人心,此刻怎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落了他的套。
  他既然敢捅破自己的身份,便想好了后路。
  可就是这样的步步为营,叫姜时雪更生气了。
  她算什么,值得他如此尽心筹谋?
  四公主见姜时雪时而悲愤,时而委屈,便放了大半的心。
  她在宫中察言观色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具体的细节,只能捡着话说:“皇兄知道你今日定会生气,所以早早央我来当个说客。”
  她有些羡慕道:“阿雪,真心在皇宫里是最不常有东西,可依我看,皇兄是把他的真心都尽数捧给了你的。”
  可她不是姜时雪,不知此时一切摊开,反倒叫祁昀的许多行为变得古怪。
  譬如替嫁一事。
  若他真心相待,将她接到东宫的时候,便大可同她说明真相。
  可他却找来一个替身,将她戏耍得团团转。
  姜时雪向来聪明,也猜恐怕还有什么原是她不知道的。
  但此刻面对的是四公主,姜时雪也不好问,只能抿着唇说:“殿下,多谢今日你来同我说这这些。”
  她眸子里有些倔意:“但是这是我和他的事。”
  “劳烦殿下回去帮我告诉他,有什么要解释的,当面来找我说。”
  她朝她略一颔首,径直下了车。
  四公主愣了下,正想开口唤她上车,她送她回去,便看见少女走到荣国府偏门处,与那门房说了几句话,
  片刻后,她竟坐上了停在偏门处的那辆拉货马车,扬长而去。
  四公主目瞪口呆,旋即失笑。
  她实在没按捺住好奇,换候在马车外的宫女去问那门房,方才那姑娘同他说了什么?
  宫女很快前来回禀:“殿下,那门房说,方才的姑娘叫他去问问管事,一处叫立雪园的宅子是不是府上所有,若是的话,便送她回去,主家若过问起来,便只管去问立雪园的主人。”
  她话音刚落,偏门处忽地探出个脑袋,旋即有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公子一把拨开他,跨步而出:“哪里来的姑娘?王叔你莫要诓我!”
  王管事一拍掌,道:“公子啊,千真万确!方才正是疾风来通禀老奴的。”
  被点名的疾风连忙点头。
  王管事压低声音:“立雪园不是公子名下的宅子吗,又是个漂亮姑娘气势汹汹找上来,老奴这不是怕事情捅到老爷和太老爷那去……”
  年轻公子气得跳脚:“休得败坏我名声!”
  他指着空荡荡的门口说:“哪有什么漂亮姑娘?我看疾风是眼花了!”
  四公主掩下笑意,把宫女叫过来吩咐了几句。
  她含笑看着不远处。
  此人正是祁昀的表兄,徐家二房的独子,徐松庭。
  徐松庭听完话,挑眉朝着马车看过来。
  四公主对他微微一笑,放下车帘,驱使马车离开了。
  马车起步,徐松庭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拦车:“公主!”
  四公主没有打起车帘,道:“皇兄在明澄湖,船头绘牡丹那艘画舫。”
  话音落,马车再度动起来。
  徐松庭看着马车离去,暂且压下心头好奇,急急道:“牵马来!”
  阿昀这小子,竟能有惹上桃花债的时候?!他定得去问问!
  徐松庭赶到明澄湖的时候,正值热闹之际。
  美艳歌姬船头招袖,风流文人以笛相合,湖上光华点点,水波温柔。
  徐松庭登上画舫,咳嗽了一声。
  出来迎他的是冷渊。
  冷渊有些惊讶,只是面上不显:“徐公子,你怎么来了?”
  徐松庭伸头看了一眼里面,问:“阿昀在不在?”
  冷渊错开身子,让他进去。
  祁昀屈膝坐在角落,一盏朦胧青灯相伴。
  他正埋头摆弄一盏兔子灯。
  徐松庭看惯了平时双他板着脸,疏离淡漠的模样,冷不丁见他在鼓捣这有些幼稚的玩意,心中好笑,走过去问:“阿昀在做什么?”
  祁昀手下动作不停,并未抬头:“兄长怎么来了。”
  徐松庭哪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一掀衣摆,大马金刀坐在对面,带着几分揶揄道:“方才有个姑娘来荣国公府借了马车回立雪园。”
  祁昀动作一顿。
  他话里带笑:“听王叔说那姑娘又气又怒,这不我立刻就过来了。”
  他伸出手,敲了敲琴案:“你这样冷的性子,还能把人家姑娘招惹得这般生气?实在是怪哉。”
  祁昀终于抬起头来,一双黢黑的眸有些空,仿佛大雪过境的荒野。
  “她找荣国公府借了马车?”
  徐松庭点头:“四公主就在外面呢,我看样子两人恐怕还是认识的,也不知那姑娘是在生你的气,还是在生四公主的气,放着现成的马车不坐,跳上了拉货的马车扬长而去。”
  他痛心疾首:“你既然都舍得将立雪园给她住,却叫佳人乘了拉货的马车……”
  祁昀眼睫轻动,眸中忽然就有了情绪。
  冷渊咳嗽一声,进来递了一张纸条给祁昀,低声说:“四公主递来的。”
  祁昀展开纸条读了一遍,面无表情颔首:“跟她说我知道了。”
  徐松庭看着他们打哑谜似的,像是被猫儿挠了一抓,好奇得心痒痒。
  但他又不能开口问,当真是抓心挠肝,难受得紧。
  “她便是侧妃。”
  祁昀声音清冷,忽然开口。
  徐松庭愣了下,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侧妃江氏?侧妃近来不是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宫外?
  徐松庭一片凌乱之际,祁昀又开口了:“兄长红颜知己无数,想必在哄女子一道上颇有心得。”
  他忽视脸色通红,剧烈咳嗽起来的徐松庭,用认真的语气发问:“兄长教教我,若是女子生了气,该如何叫她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