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
狸花不白 更新:2025-09-27 15:33 字数:3090
谢一舟盯着屏幕。
窗帘一早被符遥拉上了,室内没有其他光源,只剩电影画面慵暗的光,间或照亮他半边侧脸。
黑发散落,遮住他清俊硬挺的眉眼,下颔线干净利落,凸起的喉结,随着他喝水的动作滚动。跟电影里那只变异成丧尸的男主比起来,真是哪哪都更加顺眼。
“看过一点。”谢一舟说,他荤素不忌狂刷电影都是小学初中那会儿的事了,现在都是挑着感兴趣的片子看,像这类套着恐怖皮子的浪漫爱情片,一般不在他的观影范围内。
但这部电影曾经小火过一段时间,老曾有天给出几节自习课,让自由安排活动,班上就放了这部电影。
男主角哪怕变成丧尸也还是硬帅,班上不少女生都喊疯了。
剧情本身并不复杂,变成丧尸的男主还保留了一点人类意识。跟游荡在机场中浑浑噩噩的同伴不一样,他拥有一个废旧机舱做的“家”,从四处收集乐队唱片和小饰品,在一个个无法入眠的深夜,随着音乐摇头晃脑地摆动僵硬的四肢。
符遥渐渐看得挺专注,看到丧尸男主和朋友只能通过“咕噜”声聊天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笑出声。
笑声清澈甜美,音符一般跳跃,隐没在黑暗里。
谢一舟喉结滚动一下,又抬手喝了口柠檬水。
电影中,可怜的丧尸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为了保护女主不被吃掉,他把女主带回自己落脚的机舱,那个他视为“家”的地方。
画外音还能听见男主内心的碎碎念:“——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干嘛,可能我疯了吧?”
“其他丧尸绝不会带活人回家。”
绝不会,带别人回家。
“……”
生平第一次,谢一舟发现他跟这种标准的恋爱脑电影男主产生了共鸣。
甚至,深表同情。
窄小的客厅几乎燥热,他面无表情注视着台词,耳根却悄无声息地红起来,连冰凉的柠檬水也无法压制。
余光瞥见符遥看了他一眼。
谢一舟下意识把右手抬起来,握住脖子上的毛巾,几乎是恶狠狠地擦拭起半干的头发,带过耳畔。
摩擦生热。
这样,兴许还能解释他突如其来的红温。
第54章 回家三
说是看电影,符遥的心思一大半都放在谢一舟身上。
他这个人存在感太过强烈,哪怕什么都不干也容易引起旁人关注,更何况刚才突然那么大幅度动作。
符遥眼尖注意到他耳朵红了。
电影画面中,男女主逃到了一栋废弃民居。
颠沛流离一整夜,女主恨不得立刻上床休息,无奈身上衣服被车窗飘雨打得湿透,冷得哆嗦。
她只能转过身去,坐在床边,一边脱衣服一边叮嘱男主,“——闭眼。”
女主的衣服掀到一半,露出的半截胴体曼妙美好,符遥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电光火石间,身体的行动快过脑子,她直接朝谢一舟扑过去,一手搭他肩上借力,一手试图盖住他眼睛。
计划非常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估计错误了沙发的软度,左腿膝盖陷进夹缝里,平衡失控,下一秒,她整个人都往谢一舟怀里倒去。
“……”谢一舟毫无防备,手上甚至还拿着擦头发的毛巾。
转眼天翻地覆,被她以饿狼之势扑倒,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符遥两只手撑在他头顶两侧,一边膝盖抽不出来,另一边膝盖顶在他双腿中间,当真是进退两难。
她垂下的发丝飘飘荡荡,拂过他的脸颊,如柳条轻拨水面,无声无息地撩动着少年心绪。
呼吸变得急促,刹那交汇的视线比身体更为滚烫。
他漆黑的眸子亮得让人无法逼视,仿佛一靠近就会被那熔浆灼烧般。
符遥低头看他,脑子一片空白,倒是还记得自己刚刚为什么如此激动,学着电影里的女主角开口,“闭眼。”
“!”
“非礼勿视。”
“……”谢一舟眼里那簇火苗狠狠跳了一下。
他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么狼狈的时刻,这一秒双手甚至还虚虚地环在她腰后,生怕符遥从沙发上摔下来。
闻言,他喉结动了动,只以为符遥是不好意思,视线也不敢往下乱瞟,咬着牙关认命般闭上眼睛。
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贴近。
符遥端详谢一舟蹙起的眉,睫毛又长又密,在眼脸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不做表情时其实看起来偏冷清,一旦被她逗笑,那双眼睛却如同揉碎了星辰银河,诱人沉沦。
视线再往下,是挺直的鼻梁。
符遥百忙之中,居然还能留意到他上半唇有颗小小的唇珠,看着柔软又好亲。
想亲。
“谢一舟,我……”
她喉咙干渴,像在沙漠里跋涉许久的旅人。
凑近后,他身上积雪草的气息越发馥郁浓烈。明明是清冽甘甜的味道,偏偏冷欲得诱人,像只针对她一个人的猫薄荷,冲得她头昏脑涨。
喜欢你。
好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喜欢,每天都好像比上一天更喜欢。
符遥咬紧嘴唇,生怕一不留神告白的话就从嘴巴里跑出来,她完全控制不住。
许是感觉到身上的人久久没有反应,谢一舟睫毛颤动了一下,双手在身侧紧攥成拳,喉结难耐地滚动。
楼下门铃声骤响,划破一室寂静。
一声又一声,急促尖锐,如同催命般,“您好!您点的外卖到了——”
符遥本就做贼心虚,被这么一吓,受惊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
“……”谢一舟睁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只能慢腾腾地坐直身子。
毛巾从他身上滑落,他伸手揉了下脖子,睫毛低垂,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对不起!”
符遥立正挨打,出口才觉得不对,怎么说得像故意占他便宜一样,连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谢谢?”
好像更不对了。
谢一舟双腿敞开,上半身倾着,手肘撑在膝盖上,开口时声音低哑,“一楼门锁了,往右拧两次就能开。”
符遥站在原地,兀自发愣。
门铃声纠缠不休。
“你再不去的话,外卖小哥就要破门而入了。”谢一舟淡淡地扯了下嘴角,抬头看符遥。
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面上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此刻心跳有多失控,一声一声响如擂鼓,像野兽咆哮着要冲出牢笼。
又被他一巴掌狠狠抽了回去。
符遥哦了一声,同手同脚下楼。
谢一舟注视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随手抓起一个沙发靠枕挡在身上。
他身子很是疲惫地朝后靠着,右手手背盖住眼睛,喉结像海中陡起的礁石,有那么几秒,他放任思绪没有边际地漂流。
他想起初中那会儿在林思宇家补习,一天十个小时都埋在桌前。
他傍晚时喜欢骑车出门,随便拣一条路出发,没有目的地、没有终点,骑累了就回来。途中经过堤坝,余晖给海面镀上一层温柔的金光,大概也不会再中二到像小时候那样,对空无一人的海面呐喊扔石头,企盼不可能有的回音……
他多半会像现在这样,选一个僻静的沙滩躺一会,放空思绪,什么都不想,让气泡沉入大海。
屏幕忽然亮起,暖光映在他脸上。
男女主的声音彼此交错。
谢一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记按暂停,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长臂一捞,把遥控器拿来。
电影正播放到男主的梦境。
按理来说丧尸不会做梦,但是躺在女主身边地板的那个晚上,男主做了个梦。
梦中一片温暖的花园草地,阳光洒在女主金发上,夺目得刺眼,女主眯起眼看他,“你想成为什么?”
“我不知道,”男主茫然地举起手看了看,“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你是谁并不重要。”女主的手慢慢抚上他苍白的脸颊,“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就算你是一只丧尸,你也可以选择像人一样活着。”
“……”
谢一舟后来翻来覆去地想过,为什么偏偏是她。
时光倒退,回到在一中食堂的那个夜晚,符遥仰起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里,仿佛写着他所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是他,你是你。”
“谢一舟,别人做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也不用像圣徒耶稣一样,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往前走。”
于是十字架的绳索被砍断,告解的罪人受到赦免,而他狂喜到流不出泪。
就像沙漠干涸,海水倒灌。
信徒遇见他此生唯一的神明。
符遥接过外卖袋子,在底下磨磨蹭蹭半天,才鼓起勇气登上楼梯。
“那个,”她路过时飞速拎起谢一舟叠好在沙发上的睡衣,不敢多看他,“我先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