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鸦丹丹      更新:2025-09-27 15:09      字数:3072
  她们加了好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朱琼枝只要遇到又麻烦又繁琐的活儿,一律发给丁羽做,完事儿再给她发个小红包。
  得亏朱琼枝加的社团多,又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丁羽赚外快的机会一点儿不缺。
  这样的关系大概维持了一个月,直到又一个中午,丁羽先朱琼枝一步提回来了两盒饭。
  朱琼枝打开一看,全是合自己胃口的。
  这饭一盒就要三十多,朱琼枝一时间摸不清楚丁羽的用意。
  这一顿够她自己吃多久啊……
  “你今天怎么……”
  “噢,我存的压岁钱定期到了,现在手里有钱了。”
  朱琼枝犹疑着点点头,刚吃了一口,转而又问:“那你……压岁钱够用吗?”
  “没事儿,不用担心我,除了压岁钱,我表弟把他的零花钱也都偷着给我先用了。”
  “那你啃什么压缩饼干?”
  “额……”丁羽有些不好意思,“我上个月买了个平板,有点儿超了。”
  朱琼枝没话说了。
  活该别人吃饭你啃饼干。
  “谢谢你关心我。其实吧……一开始我还误会你,以为你很讨厌我来着,结果后来才发现,你人还挺好的。”丁羽真诚地道谢。
  朱琼枝有点心虚,她其实猜对了。
  她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便如实和丁羽坦白了。
  听到这话,丁羽明显愣了愣,倒也没料到朱琼枝有这么诚实。
  “是我哪里打扰到你了吗?”丁羽饭都顾不上吃,接着问,“我这个人比较大条,有时候确实有点闹腾,你不和我说我很难发现的。你要不告诉我,我改?”
  “其实……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啦。”
  “啊?”
  看着丁羽一脸的认真,朱琼枝知道要是不解释清楚,这关今天就过不去了。
  第76章 八爪鱼
  朱琼枝不会刻意提及自己的性取向,但有人问起,她如实回答。
  她首先和丁羽坦白了这点:
  几个月前,她亲眼撞破了前女友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亲密的画面……
  听完朱琼枝自带嘲讽地概括完她的悲催情史,丁羽的面部肌肉不可控制地抽搐几下。
  “你俩……一个发型。”
  朱琼枝承认,她的确因为一个相似的发型而有些草木皆兵了。
  “我有时候还挺无语的,我遇到的好多人都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朱琼枝叹气,垂下头,闷闷地,“我已经够小心了吧,谁知道*还有这一遭在这儿等着我呢。”
  “嗯,那个,”丁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也是同性恋……”
  朱琼枝没有回应,只是盯着丁羽看了好一会儿。
  聊天的气氛因为丁羽的这句话彻底落入冰点,察觉到这点,丁羽很识趣地缩回了属于自己的小办公桌。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淡淡的,几乎没什么交集。
  直到第二个学期,丁羽的专业能力慢慢提上来了,于是,她被调去了朱琼枝在的那组。
  过了一个寒假,朱琼枝再看到丁羽时,还挺惊讶的。
  说白了,朱琼枝没想到丁羽居然有这个毅力。
  这工作其实算不得轻松,大部分学生就算兼职也不会选来这,更何况薪资涨得很慢。
  但凡事有弊也有利——这里锻炼的机会不少,时间久了还能积累不少业内资源。
  丁羽进步惊人,的确是学设计的好苗子,和她对接工作也很舒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丁羽没再啃饼干——她带了桶泡面来。
  “你和家里还在闹矛盾吗?”
  “对啊,你之前不就……知道了吗?”
  看着嘴里叼着泡面,应答得含糊的丁羽,朱琼枝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你就不打算和家里好好聊聊,服个软……之类的?”
  “怎么说都没用的,”丁羽笑笑,解释道,“报志愿的时候我背着他们改了,没选他们想要我去的专业,他们接受不了的。”
  朱琼枝的眉毛都皱起来:“那总不能一分不给吧?你学费呢?”
  “也不能说一点都没给,毕竟我之前存的压岁钱里也有他们的份儿。”丁羽耸耸肩膀,“至于学费嘛,我寒假出去打工了,能负担起。”
  丁羽誓死和家里决裂的决心让朱琼枝眉毛皱起的纹路又深了几分。
  两人分在一组之后,渐渐又熟络起来,两人时隔三月没点开的聊天框也回到了聊天列表的前几位,一点开就能看到。
  等慢慢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暖风一吹,她们用来交流的文字框也跟着长出了工作之外的东西。
  又一个无事的中午,闲聊时,朱琼枝说起她想去烫个羊毛卷。
  顺便问起丁羽为什么一直留着短发。
  那时候她们已经无话不谈了,自然而然地,丁羽的父亲被摆到了话题的中心。
  丁羽的短发伊始于丁父的虚荣心——在女孩渐渐都变得爱美的年纪,一个毫不在意外表、一心只沉浸在学习的、成绩优异的女儿就是他在饭局上最好的炫耀资本。
  只给了丁羽两秒的犹豫时间,她的头发便被剪掉了。
  好在丁羽心大,没太把这事儿放心上,五官还算精致的轮廓也不需要太多发型上的修饰。
  反正不丑,丁羽就嘻嘻哈哈地顶着她的牛粪头到处乐呵。
  丁父的决议也并非毫无益处,这个决议的高明在丁羽初中以后就渐渐显露了出来——短头发真的方便打理。
  另一方面,在丁羽情窦初开的年纪,这头过短的头发和丁父自成一派的教诲把丁羽带到了一个绝对中立的生态位。
  男生并不把丁羽当女生,打篮球也好,聚在一起插科打诨也好,他们都乐意带着她。
  女生也并不把丁羽完全当女生,丁羽在女生堆儿里渐渐演化成了一个很值得依赖的角色。
  丁羽理所当然地越来越中性化。
  等她意识到自身的变化时,她已经接受不了穿裙子戴首饰了。
  初三那年,看着母亲送给她的,作为生日礼物的水晶手链,丁羽听见自己浑身上下从头到脚的每一个细胞都大声叫嚣着拒绝。
  对此,丁羽的父亲倒是乐见其成,他很高兴丁羽越来越中性、越来越偏向“男性”的特质。
  他认为,中学时期的任何一丝丝男女情愫都是把成绩推向吊车尾的毒药。而一个女孩的中性特质就是最好的防火墙。
  很没道理,但丁羽还是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在变化开始的最初阶段,她还有些别扭。
  但时间可以把一切不自然都变成理所当然。
  到了高中,分班考试的失利作为导火索,引燃了父女之间的炸药桶。
  丁羽搬着东西住进了学生宿舍。
  躺在九十厘米的床盘上时,她只觉得解脱。
  结束了长达十五年僵硬而强化的教条管理之后,丁羽迎来了她的叛逆期。
  但丁羽的叛逆不在行动上,她在学习上依旧认真刻苦,成绩依旧名列前茅。
  她的叛逆只针对她的父亲。
  丁羽开始在朋友的建议下开始给自己设计发型,她剪了当时很流行的狼尾。
  重点高中的校规很严格,男生一律寸头,但是对女生的发型没有太多限制。
  这条校规帮助丁羽一跃荣登“校草”之位。
  同时,她也乐得冠上一个“校草”的名号。
  那之后,丁羽再和女生相处时,她已然能毫无包袱地接过一个男生的包袱。和女生之间的社交距离也有意无意地拉开了距离。
  丁羽喜欢过一个女孩。
  但她还没来得及表白,她的暗恋就以女生的先一步官宣结束了。
  她很受挫。
  丁羽开始留意起学校里有没有和她一样的人,但这场寻觅依旧以挫败告终:大多数女孩只是想看点帅的养养眼,但她们性向完全不交叉。
  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丁羽很快便收了心,继续埋头苦学。
  面向丁父的讨伐力度也更深了一个层次。
  课业之余,丁羽开始回想丁父说的每一句先前被她奉为圭臬的话。
  她从小就知道他虚伪,知道他热衷于把自己的优越感建立在其他人崩塌的信念之上。但她居然才嗅出来,原来他话里话外藏的狗屁居然有这么多。
  丁羽独角的辩论持续了三年。
  整整三年,她无数次盼着高考尽快到来,她迫不及待看到父亲发觉自己被推翻、被无视时会有多么暴怒,然后,她会背着行李远走高飞。
  她的确看多了她想看的。
  也做到了。
  就是有点累。
  高三结束的那个暑假,丁羽暂时躲在舅舅家避难。
  舅妈这么劝她:天下父母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你也要理解他啊,他好歹是你爸。
  一些套话。
  丁羽对此感到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