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作者:
李酶酶 更新:2025-09-27 15:09 字数:3096
性命受到威胁,她终于没法再听之任之。
她问白衣天使们,能不能给她做个脑部ct,她觉得里面有异物。
这话一出,被周围显然是因人为操作故障的机器环绕着,她们面面相觑,而后,神情微妙而谨慎地对她说,知道研究所工作压力大,突然因职业暴露入院难免精神焦虑,劝她放松心情,等治疗结束一切都会好的。
程冥:“……”
好吧。
她知道对外求救的路子断了。
再乱来,她可能由于感染引发的一系列副作用被送进精神科。
院方增强了看护力度,防止她再出什么意外。程冥也已经试着忽略,但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更糟了。之后几天她甚至出现了幻听耳鸣的征兆,那些声音不真切,窸窸窣窣,像脑皮层的沟壑间有蠕虫爬过的动静,她半梦半醒常常分不清虚幻现实。
这是一种恐怖的折磨,没有地方申诉,没办法对人言说,在无穷无尽的持续煎熬里,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与精疲力竭。
又一个寂静深夜,忍受着手术后愈合的头皮上难耐的瘙痒,程冥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她感觉到那种痒蔓延到了颈间。
无光的黑暗里,她一把抓住再次变长的大把“黑发”,摸到枕下经过几日耐心蛰伏获取的剪刀,拾起,轻手轻脚走进了卫生间。
发丝在她手心里扭动。
真的在动。
幽淡的灯光里,她无比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看见了这一幕。
像刚出水的有着众多触手的棘皮动物,它们极不安分地乱摇乱摆,从她长好不久的可怜头皮钻出,穿插在她苍白的指缝间,耸动着,摩挲着,十分糟糕的触感,犹如即将汲尽她血肉的寄生虫,又恶心又恐怖。
医生说她有不适是正常的,这真的正常吗?
不……
不正常。
这不正常。
程冥知道自己现在很不正常。
滴答。卫生间天花板有水滴落。
吊顶灯光冷白地悬浮着,高高在上,像深山老林阴冷的雾气笼罩着这块封闭区域,不能给她带去一丝一毫的温度。
她披头散“发”面色青白,穿着菲薄的病号服,抿着唇,狠狠一刀下去,咔嚓,削掉了一截发尾。
“发丝”飘落,纯粹浓郁的深黑色,如同怪物独有的血液滑进雪白瓷砖间,积成薄薄一汪,连光也吞没,形成无法反照的黑洞。
它愤怒了。
她清晰感知到这点。
直接体现在,嘭!肢体忽然不受控,她向前一头撞上了坚硬的镜面,光滑银镜留下被体温浸润的淡白薄雾,伤害它的利器猝然脱了手,哐当掉到下水口,卡住,腹部则磕到了洗手台圆钝的边缘,剧痛像刀刃刺进柔软脏器,要将她腹腔肢解搅碎一般——
它在跟她争抢身体。
她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无法进行有效沟通,表达沟通全靠肢体,于是一不小心,争端演化为暴力。
程冥有点发晕,眼花缭乱,痛得像虾子弓起背脊,想把整个人都蜷起来,却强撑着趴在镜子前,一点点挪动颈椎抬起了头,眼球轻微充血,目眦发红,可她却在笑。
嘴角咧开似理智似疯魔的细微弧度,一个很轻但很冷厉的笑。
她真的会被这个东西逼疯。
“你听得懂我说话,是吧?”
她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飞快,听见了耳膜深处咚咚的闷响,但不清楚那究竟来自脉搏,还是大脑,那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藏在她皮囊之下另有其人……不、另有其怪物?
“你是什么东西?”她喃喃。
恐惧无处不在充盈着,收紧着,让她肾上腺素飙升,肌肉痉挛战栗,神经细胞异常活跃,于是,这种感觉又无比近似兴奋,探知真相、揪出真凶的兴奋。
你是谁?你为什么而来?你为什么挑中我?
她仔仔细细听自己的心跳,敏感的,虔诚的,神经质的,期待着回响。
她渴望它,她相信,它也在渴望她。
杀死对方的渴望。
她无声移动手腕,从洗手池捡回了冰冷的利器,攥在掌中。如果它在她心脏,她会将刀尖嵌进去,如果它在她腹中,她会将它剖出来。
到底在哪儿呢,我亲爱的?
万籁俱寂。
这样的环境里,蒸凝的水珠从高处砸下地面的滴答更加明显,像恐怖故事里不详的倒计时。
但它没有给予回应。
只有发丝末梢缓慢勾勒着,没什么实际用意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挑拨她的情绪,像克苏鲁神话中神灵路过地球那一眼,对凡人的无视与不屑。
因此,被抓握不住的无力感卷席,她也开始生气。
“你听得懂吧?别想骗我。”
程冥笃定地轻喃道。思维乱糟糟,她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判断,或许只是想诈它。
声音不响,因为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没什么可讲究。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尽力抑制痛喘,随着唇瓣翕动,一呼一吸间喷吐的热气模糊了其中样貌与身形,令里面那个“她”看起来异常陌生。
这可怕的现实,毫无逻辑的现实。
她期盼“她”存在,又畏惧“她”真的存在。
她被不知名的怪物缠上了,它在这里扎根住下,把她的身体据为己有,完全不在乎她这宿主的感受。她怀疑自己会像正在沤肥的有机物腐烂,裹着泥泞的疮疤,化出黏稠的脓水,以人体为营养丰沛的花泥,从里面生出一枝崭新的芽。
她要将它挑出来,一定要。
手臂肌肉悄然绷紧,程冥攥稳了刀具,猝然提起扎向自己。
烁亮的光弧划开空气,逼近乌黑细长虫豸紧贴的那一层头皮,刚要用力,这时持握剪刀的手却猛地一晃,刀尖堪堪蹭过鬓边,凶器再次被甩开来。
因反应很快地抬了另一只手试图拦截,一抹血花绽出,左手腕桡骨至尺骨茎突间的皮肤被破开,一道鲜明的伤痕,自其间淌下了血珠。
裸露的肌肉与筋膜组织在跳动,她感觉到手指在颤抖,抓住冰凉的瓷台角不放,每一块肌肉绷到惨白,浑身都在用劲,一丝一毫不再给它钻空子的机会。
她们在以身体为战场拉锯,生理信号就是弥漫的滚滚硝烟,但她的表情还是沉静的,细致地从镜中观察“自己”的反应。
那些隐秘涌动的情绪,突然暴涨的力量,以及被牵动的血压变化,都让她觉察到异常。
是它的反应。
同在一躯,谁也不比谁好过。
它无疑被她一系列的失心疯举动触怒了,菌丝在她手中大幅扭动,摸索一阵没有口子,调转方向从指尖缠裹向她的手腕,刚削去的一截迅速长齐了,像一团黑色黏液将她的整只手吞吃。
她的手一抖,有点被吓到,下意识想反手撕扯,但随即发现,没有更加强烈的痛感,甚至她觉得冰冰凉凉还挺舒服。
它们在舔舐那些血液。
它也怕疼?还是说,不想让自己的粮仓流失?
程冥知道自己的精神确实有些不对了。
这一瞬间,她生起极其危险的念头,想到了制衡它的方法。
她确定它也在注视她,于是挑起的笑更加明显张扬,被愤怒与兴奋裹挟着,堪称肆无忌惮的挑衅者,这么狼狈,却这么狠厉:
“你,想跟我一起死吗?”
缝隙中挤出的血水沿她手部肌肤往下,滴答落入断掉的发丛间,浓郁的红黑交织,似是她的血和它的侵染在了一起。
一场歃血的盟约。
寄生,是要从寄宿这个行为里达到“生”的目的。
你要跟我共生,还是同死呢?
小怪物。
……
2173年9月15日,程冥出院。
她路过长廊尽头的全身镜,侧头望了一眼。它还不会人语,但她知道它存在。
一直在。
她与从此将伴随她永生的怪物,见了第一面。
第98章 经期 发生在42到43章(三无脑洞谨慎观看)
北公寓2单元10楼。
春末时分,不冷不热的天气,被子也盖得不薄不厚。
凌晨2点,程冥刚忙完睡下不久,一群小东西开始在她被单下乱拱。
细碎的痒意连绵不绝,忍到无法可忍,她被闹醒了。
意识回笼30%。
“不要吵……”莫名的疲惫困乏,她一点不想动弹,翻个身,把菌丝压在下方,迷迷糊糊伸手按住它们,企图拨乱反正。
但小溟还是扭来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