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者:莲蝉      更新:2025-09-27 15:01      字数:3182
  “教主的想法是,新的名讳能够带来新的荣光。这些年来,我们也赞助了许多医院与学校,”他从胸口的暗袋里取出了一张简洁的名片,“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联系我。”
  名片上还印着一句古日语。
  「此世如行地狱之上,常世之国如白河夜船」
  “此世如行地狱之上,常世之国如白河夜船。”
  鲤川耕一郎的目光中闪烁着惊讶,“没错,常世国不过是地狱的表象,唯有向天献出自我,我们才能离开这片炼狱。”他忠实地祈祷着,甚至是为已经逝去多年的“家人”。
  “秀介先生、桔子小姐也一定离开了无间奈落,去往了天堂。”
  这就是野梅想要听的“谎言”。他曾无数次纠结于死后的世界,明明知道这位教众可能只是随意客套着,可野梅还是得到了满足。
  他回忆起在教会时的礼仪,合起了手掌。
  “愿女神宽恕你的所有的罪恶。”
  鲤川耕一郎回以同样的礼仪,重复着野梅的言语。
  “愿女神宽恕你所有的罪恶。”
  话音刚落,禅院直哉终于发现了他心目中的犯人。他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同族,大步向前,直哉想,他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礼数的臭小子。
  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进入礼厅,几乎慌张地前往禅院直毘人的身旁。他脸色煞白,几乎比白漆更加惨淡。
  “不好了……!”虽然想要压抑自己的慌张,可男人的声音还是从嘴唇里泄露了出来。
  直毘人伸手阻止着对方因慌忙差点跌倒,一声哀嚎径直爆发,一阵阵的牢骚瞬间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隶属于禅院氏族一员的男人眼神惶恐,脸上所有的血色都消失不见。他结结巴巴地对家主说:“有人闯入了本家……连同扇大人在内都……都死了!”
  人群一阵哗然,就连直哉也停下了脚步。
  直毘人问:“谁?”
  男人喘着粗气,“不清楚……但是那家伙留下了一个名字。”他环顾着四周,内心的胆怯让他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凶手用血留下的文字。
  直毘人脸上的冷酷之情超乎想象,或者,是因为他要在众人面前保持自己作为家主的尊严。死亡总是来得突如其来的,咒术师们的性命更是如此。但这是一场富有预谋的谋杀。
  男人哆嗦着说出了被凶手写在石砌地面上的文字。
  2004年9月16,下午16时30分。
  死亡开始了。
  死亡名单如下:
  禅院苍人
  禅院澄人
  禅院雄基
  ……
  禅院博美
  禅院睦美
  ……
  禅院扇
  ……
  禅院纯一
  禅院甚吾
  禅院惠子
  禅院佐和子
  共计二十一人。
  疑为精神疾病发作的禅院翔生持刀外逃中。
  受伤人员如下:
  长尾连一
  森山颯太郎
  石原优马
  板井次太郎
  ……
  野原奈奈
  清水德美子
  受伤人数共计十三人。
  犯下这不可饶恕罪行的家伙,留下了一个几乎被列为禁忌的名字。
  史上最恶的邪术师的名讳——
  “加茂宪伦!”
  “那家伙留下了加茂宪伦的名字!”
  当男人喊出这个代表着十恶不赦的姓名时,他被一股力量击倒在地,口吐鲜血。
  “胡说八道!加茂宪伦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
  因为加茂宪伦的出现,加茂家才逐渐走向式微。时隔多年,这个毁灭了一切的男人的名字又在众多咒术师面前被提起了,有一个幕后黑手正在暗暗打压着他们一族。
  人群中有人立马说:“也许是加茂宪伦的追随者呢,那个男人——不是留下了很多文书吗?”平淡的话语,此时却如钢针般射出。虽然加茂宪伦被除以死刑,可加茂家依然在使用他留下的文化遗产。提出问题的人意有所指:你们之中存在着同样的邪术师。
  禅院直毘人无意识地摸了摸胡须,“看来我们不得不提前离场了。”
  禅院直哉紧锁双眉,不得不跟上他父亲的脚步。但他心里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扇那家伙,死了正好!
  “怎么会这样……”纱葵咬了咬下唇,她父亲已经连忙搀扶住了有些头晕的加茂家主。纱葵无法理解,为何会发生这等怪异之事,是栽赃嫁祸,还是……加茂宪伦的继承人依然活跃着?“野梅,这段时间你就——”你就先不要想着回家的事情了。
  纱葵本想对他说这句话的。
  野梅并无慌乱与茫然。他用手撩起额前打理得精细的刘海,将大部分的头发凌乱地抓向脑后。
  奇怪……好奇怪。隐隐地,纱葵从他身上感知到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怪异,这让她停止了话头。
  野梅端起一杯大洋盛,清酒在酒杯中散发着湖泊色的光芒。他第一次喝这种高级清酒,水果香在舌尖弥散开来,细细品味,熟酿米酒的香气渐渐浮现,少见的酒精缓缓地迷醉着他的意识。
  纱葵欲言又止,她又看到一旁状况外的弟弟——无惨,他还未意识到“加茂宪伦”这个名字后代表的东西。
  无惨轻拧眉头,不解地发问:“怎么了?”
  纱葵摇摇头,让他不要在这个场合里提起与那个男人相关的事情。
  加茂野梅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鲤川耕一郎给他的名片正贴在内袋中。
  也许他得找个时间再去教会一趟了。
  愿女神宽恕他的罪恶。
  第58章
  今日来观礼的也有总监部的大人们, 分别是叁与陆。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原先的进程,场面有一刻变得混乱、难以控制。叁比陆的品阶要高, 所以由他主持接下来的进程。
  野梅尚未离场,他看到陆像慈爱的爷爷那样向他招了招手,可对方说出来的话却像蛇毒喷出的毒液一样慑人。
  “别为难五条家主了,”他盘着一串人骨手串,比起四年前的那一面,他变得更加骨瘦如柴, 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厚厚的皮肤挂在凸起的骨头上,“年纪也不小了,你也该成熟一点了。”
  “我不明白,”野梅抬起眼珠,森白的眼白上浮动着短而细的红血丝, “到底什么是成熟?”如果是年纪的话,他还远没有到法定年龄。
  陆从容地笑了笑, “比如说,离开五条悟,独自生活。”他淡淡地说起,“你家里应该希望你回家去吧。”
  “胡说八道。”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将额发重新抓向脑后, 露出了空荡荡的额头, 与之前不同的全新发型让加茂野梅看起来年长了些。“为什么今天有这么多没意思的家伙。”他一边说着, 内心的黑暗不停激荡着,甚至有些没把陆放在眼里。
  今天的野梅确实有些奇怪, 他太过乐观了,乐观到甚至不对劲的程度。
  陆并没有被他的语气所挑衅,他只是表现得乐呵呵地,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浑浊的眼球表面倒映出野梅略显狰狞的表情。
  陆的无视对野梅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 为什么不生气?是在蔑视自己吗?是觉得自己是个可怜鬼吗?他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个几乎成了皮包骨的老人,白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深陷的眼窝几乎难以分辨眼眶与皮肤的分界线。
  野梅“啊”了声,他重新摆出美丽的、柔和的表情来,就像画师手下的画作一样安静,“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陆面对着眼前这具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侧耳倾听只能听见自己肺部的轰鸣,骨瘦如柴、骷髅般的身形打破了他微妙的幻想。
  “现在的我可支付不起那么昂贵的代价。”
  陆就这样走了,留下怒火中烧的野梅。直到服下晚餐药后,他的心情才逐渐缓和起来。
  那种老家伙就和他爷爷一样目中无人,离场的时候,他好像有些发晕,野梅希望他能快些清醒过来,这样才能更好地面对眼前的情况啊。
  大约是夜里九点半左右的时分,悟来转悠了一圈。他已经换下了元服礼上的礼服,换了一身沉稳的黑色和服,发型却还保留着全部梳往脑后的背头。
  野梅想了想,提起刚刚在礼厅内发生的事情。
  “这样啊。”悟没什么反应,他对于别的家族的故事不怎么感兴趣,话锋一转后,他问起和野梅发生了小小争执的人,“那家伙,说什么了?”距离有些远,他没能看清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有些不愉快。
  野梅怔怔地回想了两秒,“没礼貌的人。”但这句话并没有好好地安抚到错过了事后的悟,他对一些没有关注到的小细节都很在意,比如谁:他是谁?你和他说了什么?我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忆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不愉快,他的脸色缓慢地变得阴暗了,“没什么。”野梅的语气听起来少见地在耍脾气,悟却反问道:“我可是看见你对他笑了哦,我们野梅——是不是在外面偷偷地交朋友并且不告诉我呢?”他的蓝眼睛明亮得几乎让人无法直视,似乎非要现在得到一个答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