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Noah半真半假的醉意，是让榆暮难以推开的热情。
  那实在是一段荒唐的开端。
  纽约城的夜无眠，车水马龙，百年不歇。而在与帝国大厦遥遥相望酒店套房里，她竟被一个陌生少年的黏腻困住。
  后来，榆暮才惊觉，这种荒唐在她的人生里，远不是唯一的一次。
  *
  榆暮没想过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Noah半推半抱的带进无人的套房，人被压在柔软的沙发里，醉意朦胧的漂亮少年整个人斜斜着扑下来，
  榆暮伸手要推开他。
  力道已经使得很重了，却一次次被Noah缠回来。
  “……Noah，松开。”榆暮声音冷淡。
  少年闭着眼，没听见似的，脸颊在榆暮肩窝里蹭来蹭去。
  “……不要。”
  榆暮心下正烦，索性继续推，奈何少年借势倒来，竟直直靠在她身上，少年气息灼热，仿佛全凭酒意吊着。
  衬衫扣子歪着敞开，皱巴巴的领口露出一截锋利锁骨。
  金色卷发柔软垂下，眼尾泛红，似醉似醒。
  “姐……姐姐……”
  Noah继续喃喃着往榆暮身上蹭，又偏偏不肯真的倒下去。
  唇角带着笑，带着醉。
  榆暮看得出，那醉里分明掺着几分清醒。
  “姐姐……”
  “……榆暮姐姐。”
  Noah又轻声唤她。
  黏腻的呼吸在女孩下颌乱乱扑洒。
  榆暮：“……”
  实在是推不动，榆暮干脆别过脸去。
  她知道，Noah这样被宠坏的少爷最不能给回应。
  一旦应了半句，就会被他无限放大。
  可少年仍旧伏在她身侧，鼻息里是酒气混着少年身上特有的甜腻味道，将人闷在其中。
  “姐姐，你知道么？”
  “上次在洛杉矶……”
  Noah嗓音发涩，低低吐出一句：“Clara不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她说你不想见我。”
  Noah委屈得要掉眼泪似的，呼吸扑在女孩白皙颈间，“我找了你很久。”
  榆暮心底一动。
  她记得那晚在山庄别离时，这位娇贵小少爷远远看她，眼神里是未经世事的热烈。
  她当时一心想逃离程执身侧，只当那是浮光掠影。
  “姐姐，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呢？”Noah问。
  这句倒不像醉话，反倒像是极清醒的责问。
  榆暮按住Noah往上探的手，“Noah，你醉了。”
  最终还是这么说了。
  榆暮妄图提醒Noah。
  少年轻“嗯”了声，似是应和，又像是撒娇。
  他的手指依旧很不安分，顺着毛衣下摆探进去，指腹冰凉，描摹她腰间线条，榆暮一阵心寒。
  榆暮制止对方作乱的动作，手腕忽然被其攥住，腕骨一凉——
  多了块表。
  价格不菲的理查德米勒。
  Noah抬手解下腕上的表，笨拙地套到榆暮手腕。
  冰凉的金属扣在榆暮腕骨，沉甸甸的。
  “姐姐是不是很缺钱？”少年咬着唇，醉眼迷离的笑，“要什么都给你……”
  榆暮怔住。
  片刻后，她甩手要脱下来。Noah却按住，说不许。
  后来细细想来，Noah那晚摘表给她带上的举动真挺幼稚的。
  他们这一类人，习惯用最娴熟的方式证明真心。
  金钱，生来就有的特权，轻巧的许诺。仿佛只要拿得出手，情意就可以不动声色地落在别人身上。
  落不住也不打紧，钱物总能替他们留下痕迹。
  “你不该这样。”干涩着嗓子，榆暮开口说。
  Noah只把榆暮的手腕抬起来，在灯下端详。
  漂亮的醺醉少年一手握着那只细白的手腕，翻来覆去的瞧，
  Noah笑着说合适。
  又说他运气真好，刚从瑞士回纽约就能碰到姐姐。
  说完，竟像倦极了，Noah抽回另一只不安分的手，窝进榆暮怀里。
  头抵在女孩肩颈，整个人轻得出奇，仿佛真醉得没了力气。
  “……瑞士变冷了。”Noah的声音模糊，带着气音，“课没上几节，就想出去，姐姐呢？在纽约，是不是也很冷？”
  榆暮哪有心情想这个。
  心底此时一阵烦乱，腕上的表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迷糊中，少年的手牵上榆暮的手。
  十指相扣。
  他说：“姐姐，不要摘下来。”
  榆暮没应声。
  Noah心满意足，没等到榆暮回他话，就把头往她颈窝一埋，声音闷在她颈侧。
  榆暮对此亲密动作的表示则是——僵直着身子。
  无处安放的双眸去望窗外灯火，榆暮心里明白自己是困在局里了。
  纸醉金迷的夜，总有人醉生梦死，她不过是恰巧落在其间。
  Noah还在继续小声说话，像在一个温暖的，偏向她的梦里。
  他说瑞士的雪，苏黎世湖的风，教授无聊至极的课，说他们讲课照本宣科，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变。
  他觉得无趣。
  Noah觉得榆暮是有趣的。
  他很感兴趣。
  ……
  听着眼前的年轻人认真的讲自己的玩世不恭，指肚缓缓贴上冰凉金属，榆暮在心底迫使自己要冷静。
  ……
  Noah的话，榆暮是一个字儿也不信。
  她跟他之间，拢共就见了两面。
  哪来的这么生死缠绵的情谊。
  ……
  过去数十分钟，安分没多久的Noah又开始闹了。
  “难受。”
  埋在女孩颈窝里Noah抬眸，眼底有着水意：“……姐姐，我难受。”
  榆暮吸了口气，勉力平静：“……难受？”
  “嗯。”
  榆暮握着Noah的肩膀，把人推开，对视上，问：“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漂亮少年眨眨湿润的双眼，乖巧道：“真的。”
  “那让我先想想。”
  Noah像被这句话哄住了，乖了半刻，又开始闹。
  “姐姐你怎么可以转移话题呢……”
  Noah重新把脸埋回榆暮肩头。
  这次，温温热热的呼吸在榆暮颈侧舔舐。
  榆暮浑身一僵。
  Noah在怀里哼哼唧唧地说自己难受，不舒服。手又乱探，看上去真是在无意识里寻求慰藉。
  不行。
  再这样下去……
  不安，怒气在此时齐齐上涌。
  榆暮猛地一把推开Noah。
  从沙发上起身，榆暮声线微抖，硬是咬紧了字眼：“Noah，你到底想做什么？！”
  Noah被推开几步，忽而笑了。
  笑意里有酒意散漫，不乏有少年天真的恶劣。
  “姐姐问我想做什么吗？”
  漂亮少年一步步靠近，榆暮退不开。
  她后边一无所有。
  Noah按着榆暮坐回沙发。
  自己则半跪在地毯上，抬眼望人。
  金色卷发散乱，眼尾微红，笑得又傻又痴，那模样不似清醒，倒像真被酒困住了神智。
  “姐姐，”Noah声线乖巧，听出几分似是的哀求，“你坐在这里，我就难受得很。”
  榆暮一阵心悸，下意识想起这座城外的夜色，灯红酒绿，荒唐如梦。
  “别闹了。”榆暮冷声道。
  “没有闹。”
  Noah轻声反驳，跪着往前，抓住女孩垂在膝上的手覆在脸上。
  冰凉的掌心，温热的嘴唇，Noah歪头，轻轻蹭了蹭，声线温软：“我是很喜欢……很喜欢姐姐的呀。”
  ——榆暮瞳孔骤缩。
  ——这算什么？
  ——他们才见过两次好不好。
  榆暮觉得荒唐。
  荒唐之外，又觉得可笑，疲倦。
  她本来是来找另一个人的。这句话在喉头转了圈，说不出口。
  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Noah从榆暮的沉默里嗅到了什么，挪一小步，又近一步，靠得更近。
  酒意在他身上是个正当的理由，靠近也就顺理成章。
  “姐姐……”Noah低声喊榆暮。
  一声声都带着黏腻的热度。
  掌心一点点的覆上女孩的双腿。
  疯子。
  简直就是个疯子。
  榆暮抽回手，心下慌乱：“你……你你……”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Noah仰起头，湿漉漉的圆润双眼中透着无辜神色。
  “姐姐不是刚刚问我想做什么吗？”他说，声音轻而慢。
  榆暮身子僵住，动不了。
  Noah顺势往前，将整张脸埋进女孩的掌心。
  薄热的呼吸从指缝溢出。
  少年的唇覆在其上，轻轻啄吻。
  “……是想要姐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