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京城寻夫记 第33节
作者:甜苏余      更新:2025-08-21 18:06      字数:3193
  一个人受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累。
  他呢?
  陆誉反手甩了自己几个巴掌,眼神空洞麻木到窒息,他的挽挽受尽了委屈,就连小宝都被害到中毒。
  是他害了他们母子。
  陆誉就这么一直跪着,转瞬间倾盆而下的暴雨不停地冲刷着他佝偻的肩膀。
  他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踉跄了一下,横抱起两具尸骸,麻木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
  “挽挽,我们回家,我们回云县。”
  怀中轻飘飘的骸骨已然是陆誉的全世界。
  宣平侯府的人却在焦急地等着陆誉,直至天亮时分,发丝凌乱的陆誉抱着尸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大门。
  管家小声劝诫道:“世子,让逝者入土为安吧。”
  陆誉转头看了他的一眼,眼眸中满是冰冷,“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管家被陆誉吓得腿肚子直打颤,只得赶忙让开了路。
  陆誉走到了家中祠堂,伸手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眼眸看着位于正中的两座灵位。
  他喉结滚了滚,跪在了地上。
  “不孝子陆誉见过爹娘,这是我的夫人云挽,这是我的孩子璋儿。”
  陆誉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跪在祠堂,整整跪了三日后,他缓缓抬眸,对着身后的鲁言说道。
  “今天是头七了,该回家了。”
  他抱起两句焦炭般的骸骨缓缓走进了兰庭轩书房中,他轻抚着骨头上的灰烬,神情道:“等等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陆誉转身走向了厢房中,看着一切如常的样子,他缓缓坐在床边,晃动着摇篮床,手中轻晃着孩子流下的拨浪鼓。
  圆圆循着声音匆匆走进来,却在看到陆誉的刹那,瞬间红了眼睛。
  世子不喜身上有脏污,身着外衣也绝不会坐床,平日冷清仿若神人一般。
  今日却只是一个失去妻儿的普通男人,脸上布满了胡渣,衣袍还是前几日的那件,上面沾染着泥水和雨水。
  她声音颤抖着问道:“世子,云姑娘只是想回西北,怎么人就没有了。”
  是啊,人怎么就没了。
  陆誉没有说话,脸色愈发沉寂,他拿起拨浪鼓跌跌撞撞地走向了书房。
  ----
  当林舒宴接到陆誉想要见他的消息时,他紧攥着书信,转头看着仍然躺在床上昏迷的妹妹。
  他心中的怒意和火气就难以克制。
  定王叹了口气道:“去吧,省得被人起疑,免得被陛下察觉到蕴儿没死。”
  林舒宴还是去了,他专程换了身崭新的衣袍,手持一柄玉骨折扇,亦如平日般吊儿郎当的样子,踏进了他们常聚的厢房。
  陆誉早就来了,他端坐在桌前,若有所思望向窗外。
  听说他听到云挽的消息后,在京城发疯策马,现在看着却是收拾利索,只是脸颊看着消瘦了许多。
  林舒宴敛眸,装作往日混不吝的样子,关心道:“你最近还好吗?”
  “不好。”
  听着反常规的答案,林舒宴笑了,“你变了,你以前可是吃苦受罪都会嘴硬说还可以的人。”
  陆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以前活得太累了,所有东西都想要。”
  林舒宴不懂,只是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却发现今天的酒竟然是梅香。
  “我今天这件衣袍好看吗?”
  陆誉冷不丁的话语,打破了厢房的沉浸。
  林舒宴抬眸望去,只见他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绣云纹镶银丝的衣袍,玉戴缠着蜂腰,头戴一顶镶明珠的发冠。
  “挺好,怎么穿得这么隆重。”
  陆誉笑了笑,“我也觉得挺好,她一定会喜欢的。”
  林舒宴心中还揣着妹妹的事情,一时间也没有多思索陆誉究竟在说什么。
  他是一盏接着一盏下肚,陆誉却只是饮了一杯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信件,又从身旁拿出了几个大锦盒。
  “舒宴,我在京城已经无人可用,唯有你还能依靠,需要你帮我办些事情,所有细节都写在信件中的。”
  林舒宴瞳眸一缩:“你不会让我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吧,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
  “不是,你明天一早打开就知晓了,这几卷是你早就想问我要的前朝名画,还有一盒是定王爷喜欢的温玉棋盘。”
  林舒宴抿了口酒,叹道:“你的礼可真大,若是办不成,我可要退还给你。”
  “我有事就先走了....舒宴,日后再会。”
  陆誉站起身来,淡淡说道。
  ----
  定王府中。
  林舒宴最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每天神神秘秘,楚明珏看着他就想踹他一脚。
  晚上,林舒宴的衣衫中掉落了一张信件,楚明珏捡起来,蹙着眉拆开。
  她的眼眸瞬间睁得巨大,嗓音颤抖着说道:“快,林舒宴,你快去宣平侯府。”
  林舒宴疑惑地接过信件,看着其中的内容手指颤抖。
  他猛然打开房门,京城上空腾起一股浓烟,熊熊火焰烧着了半片天,滚滚黑云般散开的方向,分明是宣平侯府!
  第27章
  【吾友舒宴,请把我和妻儿的骨灰埋在西北云县石头村第五间砖瓦房后山的沙土中,此信阅后即焚,万望珍重。陆誉】
  陆誉的信件在林舒宴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
  他骑着快马飞驰在京城街巷中,看着天空烧成了一团火球,乌黑的烟不停地萦绕在宣平侯府上空,心中的慌张已然要溢出肺腑。
  在寻到蕴儿后,林舒宴恨不得拿起鞭子狠狠抽他一顿,让他也感受一下妹妹浑身受伤,险些丧命的痛苦。
  他心中愤懑难当,却没有想到陆誉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陆誉清醒的第一件事竟是自毁,想要同妻儿的骸骨一同埋在他们曾经相守的地方。
  陆誉啊陆誉,当了十多年的兄弟,你敢不敢活着。
  活着接受定王府的怒火。
  林舒宴的性子随了定王妃,为人处世难免急躁些,但从学堂开始陆誉便一直是他的安神香。
  那时陆誉不到十岁,老侯爷战死沙场,母亲也殉情撞棺而亡,整个宣平侯府都压在他一人身上。
  直至安葬好父母后,他才进入学堂学习。
  那里聚集了朝堂中名门贵族的子孙,人人都是家中明珠,难免傲气相冲,起了口角冲突。
  林舒宴年龄尚小也打不过别人,又不敢和家里说,全靠着陆誉施舍可怜他,要么帮他打架,要么帮他捉弄别人。
  散学后,还教他怎么算数。
  长大后,他曾经过问过陆誉,“你那时候就像一尊小菩萨,冷冷地看着我们打架,你为什么还会帮我?”
  陆誉说:“因为第一天你借了我笔墨纸砚,自己不学习还把所有书都给我,被定王爷打了一顿,只是说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傻的小孩儿。”
  林舒宴真的恨啊。
  他恨陆誉把蕴儿害得这么惨,但又没有人能亲眼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面前死去。
  林舒宴骑着快马赶到宣平侯府的时候,门口已经乌压压站了一群人,惯性的作用使得他踉跄地摔下马,他忙不迭就往里跑。
  宣平侯府的大门只剩下一个老头在看守,他冲进门内,跌跌撞撞就往兰庭轩跑。
  鱼贯而入的下人们惊呼着,喊叫着,他们拎着数不胜数的水桶在府中跑动着。
  林舒宴越靠近热浪就愈发明显,烟尘扑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他扒拉着每一个人,慌张问道:“你们世子呢?陆誉呢?”
  突然,一个苍老悲伤的声音哭喊道:“世子还在书房里面。”
  林舒宴心头的怒火已然烧了起来,他转头就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怒而问道:“绑也要绑出来,人命关天呐!”
  他说完这才发现,方才回话的人便是府中的老管家。
  老管家佝偻着背,布满老人斑的手抹去眼底的泪水:“鲁言他们已经在撬房门了,世子把门窗全都从里锁上了。”
  说罢,老管家咚地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磕着头,向天哭诉道:“侯爷夫人,若是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世子。”
  林舒宴看着仿若火球般的书房,手指下意识轻触向脸颊,已然发现泪水已然流满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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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着,大抵是没有什么意思的。
  灯盏甩到地上的刹那间,星星点点的火焰顺着丝绸制成的帷帐,快速窜到整个房间内。
  陆誉端坐在书案前,手指紧紧攥着两枚一模一样的翠竹兰草的荷包,身旁椅子放置的骸骨上已然穿好了明艳华丽的衣衫。
  陆誉想起了所有的记忆。
  他的出生本就是一场违背伦理的强取豪夺,他频繁的记忆混乱不外乎是宫中那位想要一个好掌控的儿子,一个没有污点儿子。
  最开始出现失忆,是因为看到皇帝把消瘦的娘亲压在龙床之上,错愕后记忆便开始丧失。
  这次他失踪失忆了整整两年,没有人能寻到他。
  皇帝觉得他的儿子不应该有这样的污点,便安排上暗卫伪装他的样子在京城生活。
  当他被寻回后,暗卫所经历的事情则会被秘术一字一句教导给他,直至他所有的行为能达到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