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钱的难题与女人的“投资”
作者:喜剧人生      更新:2025-08-23 16:42      字数:3738
  李二狗,成了“李老板”。
  这个消息,像春风一样,吹遍了狗子湾。可只有二狗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个“老板”,当得有多么的战战兢兢。
  那张盖着红章的承包合同,和那张十万块的贷款批条,揣在他兜里,沉甸甸的,烫得他心里发慌。
  工程,在刘琴的技术指导下,轰轰烈烈地开工了。
  二狗身先士卒,脱了上衣,第一个就跳进了那又湿又滑的勘探坑里。他那身古铜色的腱子肉,在太阳底下,像是抹了油一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可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条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地下暗渠,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难对付。淤泥,又深又臭,几乎能没过人的膝盖;渠壁上,更是有不少塌方下来的、磨盘大的石块,光靠人力,根本就清理不动。
  工程的进度,慢得像蜗牛爬。
  为了赶在冬天上冻前,把这最重要的“水脉”给打通,二狗咬着牙,采纳了春香嫂那个“高薪养兵”的策略。他给所有来干活的工人,都开出了村里最高的工钱——一天二十块!并且,还破天荒地,许诺“管叁顿饱饭,晚上那顿,还有酒有肉!”
  这条件一开出来,村里那些本来还在观望的懒汉们,眼睛都红了,一个个都抢着来报名。一时间,果园的工地上,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可人多了,问题,也跟着来了。
  这天晚上,二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兰姐已经帮他把这十几天来的账目,仔仔-细细地,都算了出来,记在了一个新的账本上。
  灯下,兰姐的脸色,有些凝重。
  “二狗,你过来看看。”
  二狗凑过去一看,那账本上,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你看,” 兰姐指着账本,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乡里那十万块贷款,听着是多。但是,我帮你合计了一下,咱接下来必须花的‘大头’,就有好几笔。”
  “按照刘站长的规划,明年开春,咱得买至少五百棵优质的水蜜桃树苗,现在一棵好苗子,就得叁四十块,光这一项,就得两万块打底。”
  “还有,改良那一百多亩的土壤,买生石膏、腐殖酸,再加上后期的农药化肥,我估摸着,至少也得两万块。”
  “再有,就是挖那个十亩大的鱼塘,还有修水坝。我托人打听了,请工程队,连工带料,没有叁万块,根本就下不来。”
  “等鱼塘修好了,买鱼苗,又得是一万块。这几笔钱,加起来,就已经是八万块了。这都是一分都不能少的‘死钱’,咱必须得提前预留出来。”
  “再加上,咱还得买台抽水的水泵,买点锄头、铁锹这些农用工具,乱七八糟的,至少也得准备五千块的备用金。”
  兰姐抬起头,看着二狗,一字一顿地说道:“也就是说,那十万块里,咱真正能动用的,用来挖这条暗渠的活钱,最多,只有一万五千块。”
  二狗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又低头,看向了另一页的支出账目。
  “你再看这十几天,” 兰姐的手指,点在那些数字上,“光是给二十个工人开工资,加上每天给他们买酒买肉,叁顿饭的开销……一天下来,就得四百多块!这十来天,咱就已经花出去快六千块了!”
  “可那暗渠,连五分之一都还没挖通!”
  这个残酷的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二狗的胸口上,砸得他眼冒金星,半天喘不过气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老板”,当得有多么的幼稚。他光想着怎么把事儿干好,却完全没有“钱”的概念。
  “照这个速度下去,” 兰姐的声音,充满了忧虑,“别说把渠挖通了,我怕……再过半个月,咱连给工人发工资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不仅如此,工地上,也开始有了些抱怨的声音。
  “这活儿也太难干了!天天在泥里泡着,累死累活的,一天也挖不了几米!要是这样干下去了,果园2年也搞不起来,咱们是不是得提前把工资要出来呀”
  “就是!我看悬!别到时候,果园没干成,咱这工钱,都要欠着!”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二狗的心上。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巨大的压力。他一连好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嘴上,都起了燎泡。
  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他把他最信任的两个女人,又一次,召集到了自己家里。
  当二狗,把那个写满了“赤字”的账本,摊在炕上时,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嫂子,姐,” 二狗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疲惫和自我怀疑,“我……我是不是……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当老板的料?”
  兰姐看着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可就在这时,春香嫂,却猛地一拍炕沿!
  “屁话!”
  她站起身,叉着腰,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燃着一团火。
  “我王春香看上的男人,咋能不是当老板的料?!不就是钱吗?钱的事儿,是事儿吗?!”
  她这番话,说得又泼辣又霸气,像一道惊雷,把屋里的沉闷,都给劈散了。
  她看都没看那账本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嫂子,你干哈去?” 二狗愣住了。
  “等着!”
  春香嫂扔下这句话,风风火-火地就走了。不一会儿,她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她手里,多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布包。
  她走到炕边,当着二狗和兰姐的面,把那个布包,“啪”的一声,就拍在了账本上!
  布包散开,一沓厚厚的、捆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散落出来。
  “这里,是叁万块。” 春香嫂看着二狗,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充满了“赌徒”式的信任和激情的光芒。
  “我男人死,矿上赔了叁万;你承包果园,我再把这叁万,都投进去!”
  “我王春香这辈子,就赌两回男人!上一回,我他妈赌输了,赔上了一辈子的幸福!这一回,” 她死死地盯着二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相信你,绝不会,再让嫂子输!”
  二狗和兰姐,都彻底被她这番话,给震撼住了!
  兰姐看着眼前这个,平时看起来只会撒泼风骚的女人,在关键时刻,竟然能有如此的魄力和担当,心里,第一次,对她产生了一丝由衷的……敬佩。
  可随即,一股更强烈的、不服输的劲儿,也从她心底,涌了上来。
  她看着二狗,看着这个为了她的伤,能在暴雨里奔波一夜的男人,看着这个正处在人生最关键的十字路口的“弟弟”。
  她知道,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了。
  她没有像春香嫂那么冲动。她站起身,默默地,走回了隔壁自己的屋里。
  当她再回来时,她的手里,也多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钱卷。
  她没有像春香嫂那样,豪气干云地把钱拍在桌上。她只是走到二狗面前,将那个钱卷,轻轻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二狗,这里,是两万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性的力量,“是我……我这些年,给小英攒下的学费。”
  她看着二狗那双震惊的眼睛,微笑着,继续说道:“这钱,不算我投的。算……算我姐给你的,。以后,这果园的账,必须由我来管。咱亲兄弟,明算账。什么时候,你把这果园干起来了,连本带利地,再还给我,就行了。”
  二狗的手里,攥着那沉甸甸的五万块钱。心理确实五味杂陈,百般滋味难以言表。
  他感觉,自己攥着的,不是钱。
  而是两个女人,对他毫无保留的、沉甸甸的信任,和她们后半辈子,全部的希望。
  他一个大男人,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这场“股东大会”,远在隔壁村的惠芳,并不知道。
  可当她第二天,来给二狗“补课”时,却敏锐地,从二狗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和村里人那新的风言风语中(“那俩寡妇,真是疯了!把棺材本都给李二狗了!”),猜到了大概。
  她一个人,悄悄地回了娘家。
  那天晚上,她跪在自己那老实巴交的爹娘面前,哭着,求着,把二狗遇到难处的事儿说了。
  她爹娘一听,二话没说,就从炕席底下,摸出了一个用布包了好几层的铁盒子。里面,是老两口攒了一辈子的、准备用来养老和看病的钱,一共,也就五千多块。
  “闺女,拿去吧!二狗那孩子,是咱家的恩人!咱不能看着他有难不帮!”
  惠芳拿着那沓零零散散、还带着一股子霉味的钞票,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这已经是她爹娘的全部了。
  可她觉得,太少了。春香嫂和兰姐,一个拿了叁万,一个拿了两万。她这点钱,拿过去,能干啥用?她不想,让二狗觉得,自己没用。
  于是,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里冒了出来。她想到了村里那个放高利贷的远房堂叔。
  就在她走投无路,准备豁出去的时候,二狗,却像个天神一样,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他是跟着兰姐,一起来的。
  当二狗,看到那个为了他的事,哭得肝肠寸断,甚至不惜要去借高利贷的女人时,他那颗粗糙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他上前,一把就将还跪在地上的惠芳,给拽了起来。
  “惠芳姐!你这是干啥!”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的钱,我二狗,一分都不能要!”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疼惜和愧疚。慧芳对二狗的心意已不需要用任何言语表达。
  “你听着,从今往后,挣钱,是爷们儿的事!你,和我那两位姐姐,就安安心心地,在后面,看着就行了!”
  “我二狗今天,就把话放这儿!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把这果园,给干出个样儿来!也绝不会,再让你们任何一个人,跟着我,受一丁点儿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