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他的心跳如擂鼓
作者:小山楂      更新:2025-08-12 16:55      字数:6573
  秋分刚过叁日,宗人府的急报就送到了皇帝面前。楚笙捏着那张泛黄的纸,指节泛白 —— 皇家围场西侧的鹿苑栅栏被啃出丈余宽的缺口,更蹊跷的是,本该丰盈的月牙泉竟只剩半池浑浊的水。
  “陛下,” 总管太监福安的声音发颤,“太后娘娘说,这是上天示警,秋猎该暂缓。”
  “暂缓?”楚笙蓦地抬眼,眸光沉冷如冰,唇边却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他抬手,将那张纸笺重重拍在紫檀御案上!“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案上笔架轻颤,几点浓稠的墨汁溅出,污了明黄缎面上威严盘踞的金龙纹饰。“上个月户部刚拨了叁万两修缮围场,现在告诉朕上天示警?”
  殿内死寂,唯有窗外风卷残叶的呜咽,更添几分肃杀。
  恰在此时,御书房西侧的暖阁珠帘轻响。楚瑶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她今日来御书房,是奉太后之命,例行查阅内务府呈上的、关于宗室女眷年节用度与赏赐的册簿——这本是太后指派给她的一项无关紧要的庶务,意在将她困于琐事之中。她特意选了楚笙通常去早朝或议政殿处理朝务的时辰前来,只为避开与他独处。然而今日,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将她困在了此处。雨势渐大,她便在暖阁内等候雨停。
  此刻,主殿那不同寻常的拍案声和楚笙冰冷刺骨的话语穿透雨幕传来,让她心头一紧。
  “陛下息怒。”她声音清越,如碎玉投冰,鬓边一支羊脂白玉簪随着行礼的动作轻轻摇曳,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围场之事,蹊跷颇多,或可先去看看。”她抬眸,目光沉静如水,落在年轻帝王紧绷的侧脸上。尽管她心中因那场风暴而筑起高墙,刻意避开他,但此刻听闻围场异变,又涉及秋猎这等大事,她无法置身事外。这既是出于对社稷安稳的忧虑,也隐隐与她“矫正”楚笙的初衷相关——她不能任由他因愤怒而做出冲动之举。
  楚笙的目光落在楚瑶沉静的侧脸上,她清亮的眸子,如同拂晓时分穿透浓雾的第一缕天光,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他紧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缓了一瞬,仿佛被那目光无声地熨平了褶皱。眼底深处那翻腾的、如同浓墨般化不开的阴鸷,似被投入一颗温润的玉石,漾开细微却清晰的涟漪,瞬间软了下来。
  “阿姐想去?”他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一丝试探与期许,如同怕惊扰了栖息在花瓣上的蝶。
  就在楚瑶微微屈膝行礼,裙裾轻摆,准备抬步跨过那道略高的殿门槛时,楚笙搁在紫檀御案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了一瞬,想要起身下去相扶。
  然而,这细微的冲动只持续了一秒,他知道,楚瑶在躲着他。
  自那场惊心动魄的表白与强制占有后,楚瑶与楚笙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却坚逾寒冰的薄冰。楚瑶再也不敢触碰任何与选秀相关的话题,甚至将那本被撕毁的名册和污损的画像残骸,小心翼翼地投入火盆,亲眼看着火舌将它们舔舐殆尽,化为飞灰,如同亲手埋葬一个足以将她拖入深渊的危险秘密。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将楚笙视为那个需要她哄着、护着的弟弟。
  华清殿那个疯狂混乱的下午,楚笙时而炽热如火、仿佛要将她焚烧殆尽,时而阴鸷如冰、冻结她所有挣扎的眼眸;那强势不容拒绝、如同铁箍般的占有欲;那滚烫的、滴落在她肌肤上如同烙印般的泪水,和那绝望到骨子里的哀求……都在无比清晰地宣告: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对她怀有炽热、扭曲、不容抗拒的爱欲的男人。
  这份认知让她从骨子里感到羞耻,只想远远地逃避。她刻意减少了与楚笙的独处时间,在他来华清殿时,也总是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隔绝了所有可能的视线交汇。她的言语变得疏离而客套,身体在他靠近时更是会不由自主地僵硬。
  此刻,楚笙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无形的抗拒。即使隔着数丈的距离,他也能看到她身体那瞬间的紧绷,和低垂眼睫下刻意回避的疏离。那微妙的、如同针刺般的疏离感,精准地扎在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尖锐而绵长的痛楚,更点燃了他心底深处那被强行压抑的、名为占有与不甘的火焰。
  楚瑶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抬步稳稳跨过了门槛,步入主殿,正要开口细说围场之事——
  殿外金砖铺就的甬道上,忽地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霍城一身银鳞软甲,肩披玄色大氅,挟裹着凛冽风尘,大步流星踏入殿中,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工部尚书。他目光如电,扫过殿内,在触及楚瑶身影的刹那,锐利的眸光几不可察地一凝,脚步也随之微顿。喉结在紧束的护颈下无声地滚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抱拳行礼,声音沉稳如磐石:
  “臣霍城,参见陛下,公主殿下。臣刚从围场勘察归来。”他目光转向楚笙,语气凝重,“鹿苑栅栏确遭外力啃噬,豁口丈余,齿痕深阔异常,绝非寻常野鹿所能为。”
  “哦?”楚瑶眉梢微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枚温润的羊脂玉扣,“霍将军可曾带回样本?”
  霍城闻言,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块沾满湿泥、边缘带着明显啃咬痕迹的木片。他上前一步,动作干脆利落,将木片递向楚瑶。
  楚瑶伸手接过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霍城粗糙的掌心。一股奇异的、如同被微弱电流击中的麻痒感,瞬间从相触的皮肤蔓延开来,楚瑶指尖猛地蜷缩,如同受惊的蝶翼,迅速收回袖中。霍城的手也如同被烫到般,倏地收回,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硬朗的面庞上,掠过一丝极快、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僵硬与无措,随即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饰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波澜。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弥漫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与悸动。
  楚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端坐御座之上,面上依旧沉静如水,甚至带着一丝倾听的专注。然而,宽大龙袍袖口之下,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最终虚握成拳。
  ...他甚至已经有半月未曾触碰过楚瑶了。
  ...没事的,阿姐说过,她不喜欢霍城。
  楚笙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着,如同念着某种能强行压下翻腾醋海与暴戾的箴言。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楚瑶微蜷的指尖移开,重新聚焦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楚瑶定了定神,看着那块尚带着泥土湿气和草木气息的木片。她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先将木片凑近眼前,指尖沿着那深阔的齿痕边缘缓缓摩挲,感受着木质的纹理和断裂的参差感。然后,她才将木片凑近鼻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最细微的线索。
  片刻,她睁开眼,目光清亮锐利,声音沉稳而笃定:“齿痕深阔,间距宽大,边缘有撕裂状的木刺,这是典型的熊类啃噬痕迹,而且是成年黑熊的力道。”她顿了顿,指尖点着木片上几处细微的油渍,“但蹊跷的是……这木屑里,混杂着一股极淡的松油气味。”
  她抬眼,目光如炬,看向霍城:“霍将军,围场西侧鹿苑周遭,遍植何种树木?”
  霍城不假思索:“皆是白桦。”
  楚瑶唇角微扬,那笑意带着洞悉一切的锋芒:“白桦木质清冽,绝无松油之气。而这松油味,新鲜且附着于齿痕深处,显然是啃噬时沾染上的。”她目光扫过众人,条理分明地分析,“鹿苑附近并无松林。那么,这沾染了新鲜松油的木屑,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声音微顿,如同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
  “这头啃坏栅栏的黑熊,并非围场原有,而是有人从别处捕获或驱赶而来。它啃噬栅栏时,齿间还残留着松针和松脂的气息。”
  此言一出,霍城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楚瑶手中的木片,再回想围场西侧的植被分布,脸色瞬间由凝重转为惊异,继而化为深深的震撼。他常年征战,对野兽痕迹、山林地貌了如指掌,却未曾留意到这细微至极的气味差异和其背后蕴含的地理信息,这份洞察力、这份逻辑推理能力……简直如同抽丝剥茧,直指核心。他看向楚瑶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与由衷的钦佩!
  楚笙的眼神,在楚瑶话音落下的刹那,彻底沉了下来。他清晰地看到霍城望向楚瑶的目光里,那份探究与欣赏,已化为赤裸裸的惊艳与折服,那眼神如同在沙砾中发现了璀璨的钻石,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和震撼。一股莫名的烦躁与强烈的占有欲,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阿姐的意思是?” 楚笙刻意加重了语气,试图压下心头那点翻腾的不快,目光牢牢锁在楚瑶身上。
  楚瑶将木片置于案上,声音清晰冷静,继续推进她的推理:“有人刻意从松林移来黑熊,制造栅栏被毁的混乱。但这只是表象。”她目光转向工部尚书张衡,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张大人,上月奏报月牙泉清淤疏浚,所用工匠,是哪一队?”
  张尚书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声音发颤:“回……回殿下……是……是城南的李记工匠队……”
  “李记?” 楚瑶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寒冰,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大前年,修黄河下游叁岔口堤坝时,也是这李记工匠队!”她目光如电,扫过张衡瞬间惨白的脸,“当时工部验收,堤坝看似坚固,然则不过数月,一场寻常春汛便致其溃决!事后查明,正是李记以次充好,用了大量劣等砂石充填核心,外层仅覆薄薄一层青石!致使朝廷损失粮草五千石,下游叁县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她转向楚笙,眸子里闪烁着自信而智慧的光芒,如同暗夜星辰:“陛下可还记得?当时正是您,亲自主持彻查,从他们那本做得天衣无缝的账册中,揪出了那笔用于购买劣等石料的额外支出,以及伪造的验收单据!此案震动朝野,李记工匠队本该永不录用!为何……如今又出现在皇家围场?!”
  楚笙的心猛地一跳,他当然记得!那本厚厚的、看似无懈可击的账册,是阿姐深夜秉烛,陪在他身边,一页一页,耐心地指着那些被巧妙掩饰的数字陷阱和前后矛盾的“小疏漏”,教会他如何拨开迷雾,直指核心。她清亮的声音,专注的眼神,仿佛就在昨日。
  此刻,看着她挺直的脊背,自信的眼神,条理分明、层层递进地剖析着阴谋,将陈年旧案与眼前异变完美串联,楚笙只觉得朝堂上那些尔虞我诈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她,清晰地站在光里,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智慧与勇气的光晕,耀眼得让他移不开眼。
  “传旨!” 楚笙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传召李记工匠队所有人到围场候审!霍将军同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楚瑶身上,那眼神褪去了帝王的冷硬,染上了一层不容置疑的柔和,更深处藏着一丝隐秘的、想要将她时刻锁在视线之内的渴望,“阿姐也随朕一起去看看。”
  霍城抱拳领命:“臣遵旨!”他忍不住又深深看了楚瑶一眼。方才她仅凭一块木片的气味、一个关键问题,便如庖丁解牛般,从野兽痕迹推理出人为移熊,再精准锁定可疑工匠队,并翻出陈年铁证,这份洞察秋毫的敏锐、抽丝剥茧的逻辑、以及惊人的记忆力,远胜于他这久经沙场的将军。强烈的敬佩油然而生,他沉声道,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殿下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末将……五体投地!”
  清晨的骤雨虽歇,天空依旧阴云密布,湿漉漉的官道泥泞难行。马车在颠簸中艰难前行,抵达围场时,已近晌午。低沉的云层压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楚瑶刚下车,那股浓烈刺鼻的腥腐恶臭便扑面而来。眼前景象触目惊心:月牙泉边泥泞不堪,浑浊的池水上漂浮着大片翻白的死鱼,在阴沉天光下泛着惨淡的死灰色,景象凄惨。
  “殿下当心脚下湿滑!”霍城下意识出声提醒,却见楚瑶已毫不犹豫地俯下身,素白的裙裾毫不顾惜地拂过污秽的泥地。她伸出纤指,沾了点浑浊粘稠的池水,凑近鼻尖仔细嗅闻,眉头微蹙。“是硫磺,” 她站起身,声音清冷而笃定,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狼藉的泉边,“而且水温异常灼热。”她抬手指向东侧雾气氤氲的方向,“有人将东侧温泉的水引了过来。温泉水性燥热,含硫磺之气,与月牙泉这寒泉之水本不相容。二者相混,阴阳相激,便生此等污秽腐臭之象,水族焉能存活?”
  楚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温泉在东,月牙泉在西,要引水过来,至少需挖叁里长的沟渠,这绝非临时起意! 他声音冷冽如冰,“彻查近一个月所有出入围场的人员记录,尤其是工匠队!掘地叁尺也要把挖渠之人找出来!”
  楚瑶却并未被泉边的惨状完全吸引。她凝眸望向西侧那片在雨雾中显得格外幽深的山林,眼神沉静而锐利。“霍将军,”她忽然开口,声音穿透了沉闷的空气,“西侧山林深处,是否有一片松树林?”
  霍城一怔,随即点头:“确有,距此约五里。”
  楚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烦请将军带人去那片松树林看看。能养得起黑熊的地方,附近必然有大型蜂巢,或者……有人为放置的蜂箱。”
  霍城眼中钦佩更甚,他毫不犹豫地抱拳:“末将领命!” 转身便带着一队精锐士兵疾驰而去。
  此时,楚笙走到楚瑶身边,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龙纹的素白丝帕,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沉温柔:“阿姐,擦擦手。” 他的指尖递出时,刻意慢了半拍,轻轻擦过楚瑶微凉的指尖。那细微的触碰如同火星,烫得楚瑶心头一颤,飞快地缩回手,脸颊微热。楚瑶并未注意到,在触碰的瞬间,楚笙那双看似温润的桃花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幽暗而餍足的光芒。他指腹间残留着她肌肤的微凉触感,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滑过心尖,心底隐秘的角落泛起因能触碰到她而生出的满足。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关切的神情,指尖在宽大袖袍下轻轻碾磨着,仿佛要将残留的触感烙印在记忆深处。
  时间在沉闷的等待中流逝。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山林方向终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霍城策马疾驰而归,一身风尘,甲胄上沾满泥点和草屑,脸上却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敬服。他手中提着一个沾满新鲜泥土的蜂箱,身后士兵还抬着几把制式统一的铁锹。
  霍城勒住缰绳,迅速下马,快步走到楚笙和楚瑶面前。他目光扫过周围侍立的宫人侍卫,刻意压低了声音:“陛下,殿下!松林深处果然藏匿着十几个蜂箱!旁边还有这些新近使用过的铁锹!挖掘痕迹清晰,泥土尚新!”他随即从怀中贴身之处,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物——一枚黄铜令牌,上面雕刻的牡丹纹饰清晰可见,即便在阴云下也闪烁着冰冷而刺目的光泽。
  楚笙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那枚令牌,楚瑶亦是瞳孔微缩,伸手接过。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山林深处的湿气,熟悉的牡丹纹路如同淬毒的烙印——正是太后宫苑的标识。
  楚瑶指尖在那冰冷的纹路上缓缓划过,随即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楚笙。阴沉的天空下,她清丽的脸庞仿佛自带光芒。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如同穿透迷雾的星辰,闪烁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霍城站在一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楚瑶此刻的光芒所吸引。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划过他的脑海——
  “难怪……” 他心中低语,“风筝传讯,宫禁脱险……原来皆源于此!”
  她哪里是深宫中不谙世事的娇弱女子?她分明拥有着洞悉人心、运筹帷幄的惊世智慧。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强烈的敬佩,悄然淌过霍城的心尖。他凝视着楚瑶在阴云下依旧熠熠生辉的侧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探究与好奇的悸动,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悄然滋生。
  他早已知晓这具躯壳里住着一个来自异世的魂魄。最初,这认知如同冰冷的枷锁,带着愤恨与不甘。然而此刻,一个不容置疑的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骤然照亮了他心中某个曾被阴霾笼罩的角落:
  “她或许利用了霍家的图腾,但她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私利!”
  “她救我是真,她此刻查案,为的是维护皇家威仪,为的是护佑围场众人安危!这样的女子……当得起‘好人’二字。”
  这份迟来的、却无比清晰的认知,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让他心头一阵轻松,却又涌起更深的复杂情绪。对救命之恩的感激,对过往猜疑的愧疚,以及对眼前这女子品性的由衷认可,交织在一起。
  “她……究竟来自怎样的世界?”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这份好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靠近和了解的渴望。
  楚笙的目光,在楚瑶扬起笑容的瞬间,便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股汹涌澎湃的、混合着滚烫岩浆般灼热的独占欲,瞬间吞噬了他,她的聪明与自信,像最烈的鸩酒,最猛的剧毒,瞬间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点燃了灵魂深处最炽烈的火焰。
  他想将她锁进金丝笼,想将这耀眼的光芒彻底据为己有,想在她身上烙印下只属于帝王的徽记。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那双总是藏着深渊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足以焚毁一切的炽热暗火。
  心中翻涌着无声的狂潮,带着蚀骨的贪婪与偏执的宣告:
  “看啊……这就是朕的阿姐……”
  “既然已经落入朕的掌心,就永生永世…休想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