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祖归宗后前夫火葬场了 第31节
作者:不配南      更新:2025-07-26 06:28      字数:3313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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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间寻常的帐篷,里头的陈设简单,除了一桌两椅,就是张简易的随军床。
  丁翠薇就这么抱膝成一团,缩在床榻的最里侧,她神经紧绷地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都快要捱不住,就要眯眼睡着之际……
  忽听得帐外传来阵脚步声。
  她吓得一激灵,睡意全无,立马跻拉上鞋,躲到了床帐后头,露出两只眼睛,紧张望着帐篷入口处。
  “姑娘,首辅大人来了。”
  厚重的帷砧掀起,丁翠薇望见许望高走了进来,身上还是方才在林中穿着的那身骑装。
  他身子挺拔如松,两鬓隐有霜色,却并不显苍老,反添了些儒雅的韵味。
  “蘅儿……”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听到这声呼唤,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就全然放松,眸框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许望高脸上似也有动容,朝她微摆摆手,“莫怕,过来坐,爹爹问你几句话。”
  丁翠薇点点头,纠着衣角上前,坐在许望高对面……父女二人简单聊了几句她的过往,在得知她这么多年竟是靠着卖艺浆洗为生时,许望高脸上尽是心疼。
  “既你们二人都没死,且日子过得这般不易,为何不早早归家?你当年已有五岁,凭着记忆也能寻回来,若是如此,便不必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爹爹有所不知,我那年溺水过后,虽侥幸活了下来,可大病一场,且或是应激得厉害,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忆,全然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何事。”
  丁翠薇擦擦脸上的泪水,继续回答。
  “更怪不得丁叔。”
  “女儿依稀记得,当年我们叔侄二人,也是一边卖艺、一边往京城赶的,可奈何丁叔半路患上疯病,我们因此停滞在桃源村整整六年,期间他倒也提及过身世,怪只怪女儿权当他病中胡言乱语,从未放在心上,也是他临终前将那玉交到我手中,女儿才终于明白当年内情……”
  这话一半为真。
  另一半为假。
  真真假假尽数混在一起,理应足以在任何人面前蒙混过关。
  丁翠薇不知她这首辅爹信了没有,眼见他未曾就此深问,方才松了口气……就听得耳旁又传来一句。
  “既已入京,大可直接拿玉登门认亲,何故还要舍命来这木兰林场?”
  许望高分明是笑着问话。
  可眼角笑纹中却好似隐有暗潮翻涌,有种洞悉世事的睿智与锋锐。
  丁翠薇知道此举必会引人生疑,所以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可在许望高惕厉的眸光下,她还是不由有些慌乱。
  定定神后,才道。
  “女儿去过首辅府几次,可每次还未靠近,就被小厮轰走了……此事乍听之下确实匪夷所思,说出来又有谁信?
  且这块木兰白玉,是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我不敢贸然示于人前,更不敢将它随意交到旁人手中,想着非得亲自递送到父亲眼前不可。”
  丁翠薇眼眶泛红,极力忍着委屈,咬紧牙根,掀起盈盈的泪眼,鼓起勇气颤声道。
  “爹爹,其实女儿也想问……当年分明没有寻到女儿的尸身,却为何要对外宣布女儿的死讯?”
  “哪怕是对放出风声,善待提供线索之人,女儿今朝寻上门去时,也不至于遭小厮驱赶,被逼无奈之下,涉险寻来这木兰林场…”
  许望高的神色微微生变,眉峰冷凝,似蹙非蹙间蓄着薄雾般的晦涩,终于将眸光由她脸上挪开,垂下眼睑,微叹了口气。
  他显然不想提那些往事。
  “你我父女既已重逢,便是上天恩赐……蘅儿,为父知你这些年受苦了,既已回家,必不会再有以往那些委屈。”
  “天色已晚,你先好好安歇,明日一早,父亲便命人护送你回城。”
  “你母亲若知你还活着,必很欢喜。”
  说罢,许望高就离开了。
  那两个嬷嬷复又出现,对比起方才,她们态度显然恭敬了不少,丁翠薇被带离到了另个帐篷中。
  内里金丝刺绣的绒帐幔垂落如瀑,装潢摆件样样金贵,就连那金丝檀木横椅上,都摊了块上好白狐皮毯,毛色纯净,柔顺无比。
  远处隐隐传来女子的嬉笑玩闹,以及丝弦之声。
  此处。
  才是正经主子待的地方。
  丁翠薇看着眼前与她格格不入的一切,知道自己终于过关,她来不及感慨太多,只觉饿得两眼发慌,坐在那狐皮上,将碟中的精致糕点直直往嘴里塞。
  又被噎住,倒了两杯香醇的马奶酒,灌入喉中。
  正在她差不多顺过气来之时,只听眼前黑影一闪,耳旁传来一熟悉男声。
  “……又不是在村里缺衣少吃做山妇的时候了,委实不必如此狼吞虎咽。”
  丁翠薇猛然被吓了大跳,食物入肺,被呛得满面通红,咳嗽不止,她显然没想到谢昭珩会出现在此处,手掌抚顺着胸口,惊鄂道,“你…你……”
  。
  两月不见。
  她倒还是这幅冒冒失失的样子。
  谢昭珩垂眸冷觑她几眼,执壶顺手给她倒了杯酒水——就像在村中做过无数次那样自然,只是由残破粗陋的陶瓦罐,变成了水晶釉面白瓷壶。
  丁翠薇没有喝。
  她不想见到此人。
  甚至下意识就想要喊侍卫进来撵人,可又意识到刚恢复身份,行事还需谨慎些,便生忍了下来。
  “民间孤女勇攀悬崖寻亲,首辅爱女失而复得夙愿终成,就连皇上都嘉奖你果敢无畏,聪敏过人……薇娘,你编排的这出戏码,足以传世了,就连你用来挡箭的那口锅,都看点十足。”
  丁翠薇将手中那块完整的糕点掰成两半。
  “若无晋王殿下阻拦,我这戏还能编排得更顺畅些。”
  谢昭珩居高临下觑着她,勾起抹极浅的弧度,带着些许嘲讽。
  “若非本王下令收箭,只怕你已被射漏成了筛子,哪还有命认父的?更何况,谁知道你是来此认父的……”
  “那晋王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
  丁翠薇打断他的话语,语调陡然升高,带着十足哂笑的意味,“总不会以为……是来寻你的吧?”
  “像个昏头胀脑的怨妇般,豁出性命来这木兰林场中寻你,然后痛哭流涕,摇着你的裤腿,低三下四哀求你的原谅与怜悯,盼望入你后宅,说些非君不可的蠢话……这就是你想象中的场景,是么?”
  不管是以前。
  还是现在。
  谢昭珩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竟会用此等语气与态度同他说话。他神情冷峻,眼若暗潭,静谧中透着丝丝寒意。
  “想来是有了个首辅爹,薇娘如今说起话来,也变得甚有底气。”
  丁翠薇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幅分明已经动怒,却还要刻意保持君子风度,不与计较的样子。
  将她衬托得像个胡搅蛮缠的疯妇。
  “我将将当上首辅嫡长女,行事就算猖狂嚣张些,合该也是能被理解的。比不得晋王殿下自打出生就是皇亲贵族,如此世上一等一的好涵养,自然不会同我个弱女子计较。”
  丁翠薇一面吃,一面说。
  将糕点咽下后,甚至还故作粗鄙,轻打了个饱嗝。
  谢昭珩脸色愈发难看,面色沉得如暴雨前翻涌的乌云,身周空气仿若都为凝结成霜。
  他并非是来同她斗嘴皮子的。
  也不愿做这些无谓之争。
  “也罢。你如今也算如愿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既如此,更该好好珍惜福分,愈发要谨言慎行。”
  “今后在京中行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无需本王教你吧?”
  所以他是特意来敲打她的。
  丁翠薇微微咧嘴,笑容似是被苦涩浸泡过,眼中尽是自嘲,她薄唇抿成直线,将指尖糕点捏成齑粉。
  略带些微希冀,紧着嗓子道。
  “……俞泽,除了这个,你就再无其他想同我说的么?”
  或是因着这个久违的称呼,谢昭珩瞳孔骤然紧缩,他闹不清她这又是在唱哪出,只神色莫辨望着她……或也是她方才态度太过冷硬,他薄唇紧抿,最终未发出一言。
  空气骤停。
  落针可闻。
  丁翠薇嘴角那个苦笑又漾得更大了些,有种期望落空的失落。
  ……她真是傻,竟又自多了一次。
  她总觉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是猪狗牲畜相处久了,也会有几分记挂。
  就算俞泽心里再怎么不待见她,可在桃源村时,丁叔待他却是极好的。
  所以她心中还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着他听闻了丁叔的死讯之后,不说会有多难过,却也总该过问几句。
  没曾想,他压根就没想起这茬。
  想来在他这样的人眼中,她与丁叔都是一样的,身如草芥,命若蝼蚁,死就死了,无甚要紧。
  丁翠薇含痛缓缓将眼闭上,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清明。
  “晋王殿下的意思我明白,其实你不必特意来同我说这些,你不想让人知道过往,难道觉得我就愿意提及那些昔日被人愚弄的蠢事么?”
  她语气平淡,字句冷硬得没有丝毫温度,“如若可以,我宁愿从未同你相识过。”
  分明已经如意。
  谢昭珩却莫名觉得不快。
  他下颌线骤然绷紧,额角青筋微凸,眸光沉沉望着她,“你若不懂得收敛性情,今后只怕有无尽的明枪暗箭要受……”
  “受不受都无需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