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祖归宗后前夫火葬场了 第6节
作者:
不配南 更新:2025-07-26 06:28 字数:5393
第7章
晓之以情。
动之以理。
授之以利。
俞泽这招以退为进,确很能蛊惑人心,至少此刻,确确实实让丁翠薇软了心肠。
赶赴衡州事关重大,她本就觉得还需斟酌,现下经俞泽三言两语的劝说,她更是彻底掩了这个念头。毕竟就算现在带丁叔去了衡州,也只能吃糠咽菜贫瘠度日,可只需再等上一段时间,待手中有了俞泽报恩给她的钱财宅邸,境遇便能大不相同。
买卖如何做才划算,丁翠薇心中门儿清。想清楚这点后,她脸上又展露出灿若春花的笑颜。
“衡州何时都可以去,可郎君的病情却耽误不得,想来郎君也是不愿去官府的,那些官差粗手笨脚,哪能有我细心周到?郎君放心,我必待你痊愈后再着手准备此事,这期间你若有何想吃的,尽管告诉我。”
丁翠薇语顿了顿,又笑腆着脸道,“……郎君方才说给我在衡州置办宅院,这话我听入心了,郎君可不准反悔。”
俞泽唇角勾出抹戏谑的浅笑,只觉面对眼前这个视财如命的粗浅民妇,他实在不该生出任何多余的担心。他眸底的含着几分讥诮,语调却轻柔浅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翌日,曹家。
因会考在即,家中有好几个子弟都要参考,曹家专门大开祠堂,请了得道法师日日祝祷,曹文康才将将上完三柱香,听闻桃源村那处有了音讯,便直接行到主母院中细问。
“去衡州的车马已打点妥帖,那女娘在此无甚私产,想来行囊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那处到镇上有段距离,倒也可以派辆车架去接……”
毕丽珍越听,唇线抿得越紧,最后实在听不下去,这才缩着脖子弱声道,“……她说她不走。”
“什么?”
曹文康语顿,神情流露出些愕然。
”……她倒也并非永生永世赖在此处,只推说明日出发有些仓促,她家中还有些事务尚未理清,想再略缓缓,两个月之后,再带老丁头赶赴衡州。”
“她能有何事务,不过就是在拖延时间!月余之后会考揭榜,她擎等着安儿金榜题名,好上前纠缠呢,打量入门做妾还不知足,只怕还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曹文康气得怒火中烧,来回在厅中踱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这些年来若无曹家,这桃园县哪有他们叔侄二人的容身之处?!以往瞧她也还算乖觉,怎得这次竟如此油盐不进?”
毕丽珍绞了绞指尖的巾帕,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薇娘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她肚腹中没有那些弯弯肠子,否则只需勾勾指尖,安儿都能带她上京城赶考去……若要我说,她绝非有意忤逆,必是另有些难言之隐,其实等上两月又何妨,也耽误不了什么……”
“妇人之仁!你这便是拿儿子的前程去赌!曹家几百年才出了安儿这么根宰相根苗,振兴家业全在他一人肩头,若因儿女私情耽误了,我去了阴曹地府都不知如何同列祖列宗交代。”
“不行,她必须速速离开,既不将你的劝说放在眼里,那便莫要怪我不留情面。”
毕丽珍闻言有些心慌,立即扯了扯他的袖角,“这是要做什么?她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这么多年也怪可怜的,在你我面前从未怠慢过半分,你可切莫气急之下,就做出什么伤阴鸷的事情。”
曹文康手臂一摆,将袖摆由她指尖抽出,颇不耐烦道,“我知道分寸,更何况许多事情何须亲自动手?只需对外放个风声出去,那些鳏夫地痞咂摸出他们不再受曹家庇佑,自会去踩上两脚。”
——
七日后,桃源村。
除了照料家中,丁翠薇也常在附近挖挖野菜,采采药草。今日中午收拾完碗筷,便如往常收检东西,预备出门。
俞泽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又好了许多,虽说缠着绷带的左脚还不能沾地,手边也还离不开拐杖,可行走时已没了明显的顿停感,为了能更好恢复体能,期间甚至同丁翠薇爬过两次山。
春日正好,男人站定在院中,用裹着抹布的长棍,沾了水在黄泥地上练字,分明是与笔墨丝毫不相关的物件,可他只简单比划几下,苍劲有力,铁画银钩的字体就印落在地。
丁翠薇对书法一窍不通,却也能看出这字是极好的,抚掌连连称赞,“郎君这字,实在是比镇上的书法先生写得还要好,若落在上好的宣纸上,说不定能拿去换银钱呢!”
一旦扯上黄白之物,俞泽便觉败了几分雅兴。他笔锋微顿,掀起眸子朝丁翠薇望去,只见她换了身简洁干练的裤装,显得既英气又飒爽,小腿及腰腹处的布料裹紧,将身形勾勒得愈发玲珑有致。
他神色并无半分异样,只将眸光默默移到了背篓中,蹙着剑眉问了句,“你去采药,带这么多绳索做什么?”
“采神绛草,自然要准备充分些。苏大夫曾同我说过,神绛草可助人重塑筋脉,乃治疗外伤一等一的好药,说是枯骨生肉都不为过,若有它入药,必能让郎君好得更快些。”
“这玩意儿很是稀罕,村中人人都想挖采,就连我这等深入山林多次的人,也是撞了大运,才偶然瞧见它长在了何处,郎君在家中好好等着,我今日就去为你将它挖回来!”
她这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活脱脱像个在立军令状的将领,俞泽眼瞧她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当下倒也并未多想,只微微颔首,“好,薇娘早去早归。”
照在头顶当空绚烂的阳光,随着时间缓缓西移,将竹林的边缘晕染上了层浅浅的金色。
旺财在院中撵了一圈鸡,正躺在阴凉处打盹儿,丁叔则照例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双目呆呆望着院门口的方向,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回家。
时间逐渐消逝,俞泽隐约察觉到不对。为赶回来给他做晚膳,丁翠薇通常酉时一刻回家,就算是因何事绊住了脚,也绝不会超过酉时三刻,可今日怎得没回来?
此时外头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院内的两人一狗听到动静,齐齐抬头顺声望去,只听得院门“吱呀”一声,却是常来看诊的苏大夫。
苏大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门喘着出气问,“薇娘呢?薇娘可回来了?”
丁叔上前咿咿呀呀说不明白,俞泽隔着窗户温声作答,“她说去采神绛草,至今未归。”
“她不要命了么?那神绛草生长在万丈悬崖的夹缝中间,四周常有毒蛇游走,她莫非以为在崖边采摘过几次人参,就觉得自己个儿无所不能了?”
苏大夫闻言,愈发慌了神,“她此时大抵遭了难,我方才看完诊准备回镇上,听见刘瘪三在村口同人吹嘘,说这次必得让薇娘知了教训,以后就好摆布云云……快,得快快去将她寻回来!”
丁叔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苏大夫夸张的语气吓着,当下就嘴中唔咽着慌里慌张冲出院门,苏大夫伸手想拦,却没拦住,反而被撞落在地,他哭丧着脸,“老丁此刻不添乱就是万幸,哪里还能指望他找人?别到时候小的小的没保住,老的老的也给折进去了。”
这叔侄二人在苏大夫眼中并非寻常医患,多年相处下来,早就结下深厚情谊,忧心急恼之下,苏大夫抬起微红的眼眸,望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你小子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不仅冒着声名俱毁的风险救了你,现下为能让你早日痊愈,甚至还豁出性命去采神绛草!若非是你,她早就可以远离这是非之地,带老丁去衡州过上安稳日子了。”
“但愿薇娘所做这一切都值得,你若当真是个忘恩负义之辈,我……我都恨不得要再将你这腿打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俞泽也略有几分猝不及防,可遭了这劈头盖脸一顿骂,他面上神情却无半分异样。
这大夫之所以这般义愤填膺,只是不知这村妇的本性。她施手襄救并非天性良善,而是借着这难得的可乘之机,贪图钱财罢了。
平日里事事周到,照顾妥帖,甚至就连去采那神绛草,也不过是想要为这份恩情加上砝码,为今后还恩时垒个高价而已。
俞泽心中这么想着,可眸光落在她换脱在塌上的衣裙时,还是不禁涌上几分烦躁。原只以为她贪婪市侩,未曾想竟还如此愚蠢!那可是万丈悬崖,她竟也敢攀?真真是无知者无畏。
罢。
是她自己要作死,与他实在无甚干系。今日平安归来便罢,如若跨不过这道坎,那也是她自己的命数。
第8章
这次上山采神绛草,丁翠薇实在做了十足准备。
先是连着好几日来观测风向,考虑到或有毒蛇出没,又在身上洒满了雄黄,还随身带了三条用以保障安全的粗壮绳索。
饶是如此,迎着山风站在悬崖边时,丁翠薇还是不禁心生出怯意,可很快就被自己消解了,她身形灵活,经验丰富,以往就在崖边采过多次药草,这次也必能无恙。
为了能让俞泽早日痊愈,为了能早些带丁叔重回故土,为了下半辈子吃穿不愁的泼天富贵,今日非得将那神绛草采到手不可。
她深呼吸一口,紧贴崖壁,顺着绳索一点点下落,除了草丛中蛇虫游走传来的簌簌声,整个过程算得上顺利,她很快就降到神绛草的位置,踩稳落脚点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凿,一点点将这珍贵的药草,连根由山壁中取了出来。
将它小心翼翼放入囊中,丁翠薇心中涌上阵欢喜,可就在她攀着绳索往上爬时,头顶上方传来了个令人厌烦的声音。
“嘿呦喂,我当是谁如此胆大,原是薇娘呐?天可怜见,这般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怎得独自上山采药,由此可见你那相好的只是皮相好看,却不是个知道心疼人的。”
“叫两声好哥哥,待会儿让我好好摸上一摸,我便拉你上来,如何?”
这言语轻佻放浪至极,听得丁翠薇泛起阵阵恶心,若是平日必定是要啐他一脸,可现在悬在半空,一个不慎就要跌入万丈深渊,她态度也不好太过强硬,但实在不愿同他虚与委蛇,只黑着脸不说话。
刘瘪三咂摸出她的态度,当下也恼火起来,“不过就是双破鞋,倒在爷面前装清高,以往有曹安在我是不敢动你,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今日便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是从,还是不从?”
丁翠薇双手紧紧拽着绳索,向上仰起的绮丽面庞上,尽是倔强与不屑,“你自去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便就是不从又如何?怎得,莫非你还能杀了我?老娘就算借你八百个胆子,量你也不敢!”
“我劝你最好赶紧离开,否则若待丁叔寻来,知道你对我如此出言不逊,非得将你脑浆打出来不可!”
刘瘪三被激得太阳穴直跳,气得眉头竖立喝骂道,“不过就是个心智不全的老疯子,以为爷当真怕他不成?爷还未尝过你的滋味,自也舍不得下杀手,可若不削削你这通身逆骨,只怕你不知爷的厉害。”
说罢,刘瘪三抽出把利刃,当下就将栓在崖边巨石的其中一根绳索斩断,丁翠薇身形随着碎石迅速下坠,悬停晃悠在半空中,她死命抓住山壁,手掌被划出道道血痕。
”刘瘪三,你个乘人之危的孬种怂胚!”
丁翠薇浑身发颤,气得破口大骂。
“怎得,现下知道怕了?放心,就凭这还拴着的剩余两根绳索,你也摔不成肉泥,可一时半会儿的,你也休想再爬上来,就先这么着吊着吧,待爷先去喝上两盅,再来看你的骨头软了没。”
这话之后,头顶便再没了动静。
丁翠薇偏头往崖底一望,便被那悚人的高度吓得赶忙闭上眼,碎石不断掉落,身旁有秃鹫盘桓,草丛中的簌簌声越来越近……这些动静愈发让她神经紧张。
她努力想再向上爬,可在少了根绳索重心不稳的情况下,她费尽浑身气力,却效果甚微,正在她无计可施之际,忽听得崖边传来几声熟悉的狗吠声,“汪,汪汪……”
“旺财,好狗,我在这儿!上头有没有人?丁叔?救命,快将我拉上去!”丁翠薇瞬间放亮,激动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传来阵阵回响。
果然,一股遒劲轻缓的力道,由绳索传至腰间,将她整个人都缓缓上拉,丁翠薇手脚并用爬上崖边,旺财立即欢腾上前,摇着尾巴在她身周打转。
丁翠薇抬起眼眸,却见拉她上来的人,竟是俞泽。
他穿着浅白长袍,站在夕阳的逆光之下,身周都被晕了层浅浅金边,显得飘然清贵似仙。丁翠薇心头涌上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她眼圈微红,晶莹的泪珠在眸眶中打转,嗓音中亦带了几分哽咽。
“郎君,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俞泽见她跌坐在地,浑身尘土的狼狈模样,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他在朝堂战场驰骋多年,见过不少沽名钓誉,攀附权贵的谄媚鼠辈。
可他们就算再想图名谋利,也鲜少有人能将性命抛诸脑后。
所以眼前这个农妇,实在是他生平见过最愚蠢之人。或是身上的伤还未完全恢复,觉得她还有几分利用价值,他终究让旺财嗅了嗅她换下的衣裙,跟它上山寻到了此处。
此时那张原还哭丧着的脸上,似是想到了什么,旋即展露了个足以令天地万物失色的绚烂笑容,由腰间取下了个香囊,冲他轻晃了晃。
“功夫不负苦心人,郎君瞧,我采到神绛草了,过不了多久,你的腿伤就能痊愈了!”
此时此刻,俞泽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真真有些动容。
她的手掌还在流血,眉骨面颊也被尖锐的细石划出道道细微伤口,不知在万丈悬崖边悬了多久,才终于采到了这颗药草。他上前将这蠢货由地上拽起身来,垂下狭长的眼睑,抬手轻拂落在她肩头的石子与尘灰。
“薇娘,如此做当真值得么?”
丁翠薇望着他拄拐上前,不禁想到山路如此崎岖陡峭,他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拖着行动不便的左腿,不知多艰难才寻到此处,心头不由涌上股暖流,一字一句正色道。
“当然值得。郎君如金似玉般的人,心中不晓得还有多少抱负要去实现,且失踪了这么久,你的家人必定忧心忡忡,岂能因伤病一直耽于此处。若我当时袖手旁观也就罢了,谁让我偏将你揽回家了呢,自是要尽力助你早些康复的。”
俞泽为她拂尘的指尖微顿,有些哑然,只听得她又道,“且郎君你瞧,我现下不也还好好的么,只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须得赶紧下山,莫要再撞上那杀千刀的……”
偏偏怕什么便来什么。
话音还未落,随着旺财几声戒备的犬吠,刘瘪三由转角的斜径处缓步走近,他压根没想到丁翠薇竟还能爬上来,眼见是被俞泽坏了好事,望向他的眸光中尽是阴狠。
丁翠薇心头一紧,立即跨步上前,挡在俞泽身前。
若只有她一人,大可扭头就跑,毕竟她对这片山林甚为熟悉,刘瘪三未必追得上她,可现在身旁还站着个伤情未愈的俞泽,他这幅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哪里应对得了这作奸犯科的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