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辰垂着头，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手掌紧紧扣住自己的额头，指节泛白，牙根死咬。
  他一语不发，但肩膀微微颤着，像是整个人被压到崩溃边缘。
  沉柏川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给他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江御辰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到几乎听不清：
  「……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双手，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不能被原谅的东西。
  「他那时候趴在那里……都没声音了……我还在打……」他说到这里，声音一抖，像是懊悔从喉咙里溢出来。
  「他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能对他那样……？」
  「我怎么会……失控成这样……」
  「我是不是疯了……？」
  沉柏川皱着眉，侧头看着他，等他把那些压抑着的话说完。
  江御辰呼吸凌乱，手指插进头发，头埋进掌心，整个人像是陷进深渊，反覆念着：
  「……我真的失控了……我怎么可以……」
  沉柏川终于开口，语气仍然平稳，却带着一股坚定：
  「你不是疯了，你是怕了。」
  江御辰一愣，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自责与无助。
  沉柏川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怕他出事，怕他离开你，怕他一不小心就做出什么你再也救不回来的决定。」
  「所以你气、你恨、你忍不住下手重了……不是因为你想打，是因为你在惩罚他之前，其实是在惩罚你自己。」
  「江御辰，你心太软。」
  「你是那种一边揍他，一边自己心里也跟着滴血的人。」
  江御辰怔怔地听着，喉结微动，红着眼低声问：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连他敢不敢再靠近我，我都不知道了。」
  「我真的……怕我把他打坏了……」
  沉柏川盯着他许久，最后淡淡开口：
  「他没那么脆弱。你养大的。」
  「他会怕你没错，但更怕你不理他。」
  「等他醒了，再去看他，跟他说清楚。不用多说什么道歉的话，只要让他知道——你还是他那个什么都罩着他的江御辰，就够了。」
  江御辰听完，喉头动了动，低声问：
  「……你确定他会原谅我吗？」
  沉柏川语气一如往常冷静，却十分肯定地吐出两个字：
  「会的。」
  他顿了一下，语气更轻些：
  「秦野啊……他捨不得你。」
  沉柏川看着还陷在情绪里的江御辰，靠在沙发上，语气稍稍放柔了一点：
  「他啊……根本离不开你。」
  「你也离不开他。」
  「你们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体质——磁铁吗？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命运线，总之，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东西绑着，分都分不开。」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语气轻描淡写，但话里却藏着无比清楚的肯定。
  「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你们就是谁都离不开谁……是不是上辈子就注定了。」
  江御辰眼底还带着混乱与怀疑，低声喃喃：「可是……他会不会真的怕我了……以后不敢靠近我了……」
  「我……我真的搞砸了……」
  沉柏川见他又要往死胡同鑽，叹了口气，语气这回更重了些：
  「江御辰，相信我。」
  「我在旁边看你们几年了。你们什么样子，什么情绪，我一清二楚。」
  「旁观者清这句话不是骗人的。」
  「你打他的时候手都在抖，你觉得他会不知道？你觉得他感觉不到你不是恨他、是怕他走偏？」
  「别太低估秦野，他心里有你，比你想得还深。」
  江御辰没说话，只是眉头深锁，拳头紧握，像是在挣扎什么。
  沉柏川语气又一转，语气更懒也更不客气地补了一句：
  「不过你也是活该。」
  「谁叫你平常宠成那样？说有规矩，其实根本界线模糊。」
  「该教的时候不教，该立场清楚的时候不清楚——他当然不知道轻重啊。」
  他看江御辰还想辩解，直接给了他一记白眼，接着抬手毫不留情地又补了一拳到他手臂上：
  「早就跟你说过了，要教。你偏偏不听。」
  「现在好了，平常不讲清楚，一爆发就全砸下去，有比较好吗？」
  江御辰被打得一愣，嘴巴微张，半天挤出一句：「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他受一丁点委屈啊……」
  「我一看到他受伤、难过、哭……我就……」
  「就会觉得什么原则、什么规矩都见鬼去吧……」
  沉柏川「嘖」了一声，语气嫌弃却也无奈：
  「你就是这副德性，才把他宠成这样。」
  「现在怪谁？」
  「你以为爱一个人就只能把他当易碎品捧着？你这叫什么？——『溺爱』，不是『照顾』。」
  他语气慢了下来，却变得更有力：
  「你要他变好，不是让他活在你建出来的温室里。」
  「你打他、骂他、管他，不是因为你狠心，是因为你有责任。」
  「明白吗，江御辰？」
  江御辰一动不动地坐着，久久没说话。
  沉柏川知道他听进去了，也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于是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语气也放松了些：
  「走吧。下楼，看看他。」
  沉柏川看着江御辰还低着头，半晌没动，语气微顿，嘴角勾起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淡淡补了一句：
  「——两个人的伤，都要麻烦您了，江医师。」
  这话不重，却像针一样准，戳中了江御辰心里最软最深的那块地方。
  他抬起头，眼神动了一下，像是终于找回了什么，也像是被什么提醒了。